老夫含着狗毛趴在地上,大伙静静地看着我,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片场很安静,没有一人上前,场面一度很尴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解九爷,他起身走来,将老夫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拍俺后背的灰尘。
“昨日我院子里的狗发疯咬了我小女儿一口,丫丫又哭又闹,还让我和她娘去给她报仇,她娘就冲她吼道,说狗咬你又能怎么样,你还要反过来咬狗一口吗?”
“丫丫气不过,直接跑到后院找狗,找到那畜牲就抓起来,朝狗身上咬,我去看她一嘴的狗毛,哈哈哈实在可爱得紧。”
“当下道长的行为和丫丫如出一辙,原来是童心未泯,羡慕啊羡慕。”
老夫吐掉嘴里的狗毛,握紧他的手,感谢他的解围。
解九爷的情商好高啊,怪不得是九门里最有钱的商人,商人的人情世故充分展现,这些钱就该他赚啊。
“呜呜呜,解解你真是个好人哎。”老夫感激不尽。
解九爷听到新取的外号大脑宕机了几秒,手上的动作一僵,随后勉强赔笑。
二月红无语扶额,解解?这什么傻叉外号,和子墨给他取的红红一样难听。都快不惑之年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乱给身边的人取难听的外号。
怎么感觉他心理年龄还是十几岁啊,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解九爷道:“道长,入座吃饭吧。”
老夫欣喜道:“好嘞!”
等我们两人到饭桌上的时候,大伙的视线扫过来。
齐铁嘴犯贱地喊:“哟哟哟,解解来了,快坐吧。”
解九爷完全不搭理他。
而后齐铁嘴转移目标:“哟疯子来了,狗毛好吃吗?”
老夫坐下,斜睨他一眼:“怎么你想吃啊,我嘴巴里还有吐出来给你?”
齐铁嘴摆摆手:“得了吧疯子,你怎么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啊,还是这副傻叉样子。”
老夫和他是认识的,我俩都是爱在市井里摆摊算命的江湖老油条,他算命,俺也算命,曾经还因为抢地盘而大打出手过。
最后是红红出面调解了矛盾,那地各分一半,划出三八界限,谁都不能逾越。
只要前面出现了客人,我俩都要去抢,老夫往自己这边拉,他往他那边拉。结果是客人跑了,我俩谁都没有抢到这单生意。
我和他的梁子就此结下,某天老夫又去那里摆摊算命时,再也没见过他。
后面才知道,他在西街的小巷深处开了算命摊。他那里名义上是算命摊,实际上是倒斗盘口,他本身也是个盗墓贼,借着算命看卦做幌子,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是九门的第八门,江湖人称齐八爷。
过了几年,盘口稳定下来后,生出个孩子,取名齐羽。
齐铁嘴整天忙于盗墓生意,无暇顾及孩子,找吴老狗帮忙说要个教书先生,教教小羽读书写字,引导儿子走上正轨。
吴老狗找的教书先生就是俺,齐铁嘴知道后还和他大吵一架,说找谁不好,怎么找那个骗子,他精神不正常又不是不知道。
他当场就要换掉教书先生,小羽打死不换,他才作罢。
齐铁嘴将一块五花肉夹给老夫:“其他的不说,感谢这些年你对小羽的教导,他功课很好,小小年纪写的文章都登报了,骗子你果然有两把刷子。”
老夫咬下五花肉的肥肉,然后把瘦肉夹给俺老婆。
“厉害吧,俺还教小羽写瘦金体呢,他现在写字是不是比你写得还好?”
齐铁嘴不买账:“切,比起我还是差远了。”
老夫耸肩,不再和他瞎扯。
饭桌上的佳肴美味,有人给张起灵夹了块臭豆腐,他见到碗里黑黑糊糊一坨,不满地皱眉,然后鼻子动动,轻嗅臭豆腐,嫌弃地放下碗筷。
他夹起臭豆腐,放进老夫的碗里。
张起灵不喜欢吃臭臭的东西,其中有臭豆腐、螺蛳粉还有榴莲,他不喜欢吃。
他比较喜欢吃清淡的白面馒头加清水,方便易携带,作为他下斗的必备食品。
条件好点就吃鸡,白切鸡、小鸡炖蘑菇还有辣子鸡,鸡肉香喷喷的,非常好吃。他喜欢吃香的东西,讨厌吃臭的东西。
这不,又有人给他夹臭豆腐了,张起灵抬头望向那人。
是陈皮阿四,他俩的视线对上。
“张族长不喜欢吃臭豆腐?”陈皮问他。
老夫抢先回答:“老婆不喜欢给俺吧。”
然后老夫将他碗里的臭豆腐夹过来,吃下去。陈皮在无意间冷笑一声,将自己碗里的臭豆腐吃下去。
他身后的手下刀疤一直在给他夹菜,刀疤人是站着的,不断给陈皮夹菜。
“四爷你喜欢吃臭豆腐,我回去天天给你做。”
陈皮不语,将酒杯挪到边上,刀疤心领神会,给他倒上一杯上好的米酒。
“四爷这是我亲自酿的,典藏了十年呢。”
陈皮垂下眼眸,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下。
饭局已经过去一半,在场的人起了要喝酒的兴致。
张驲山亲自起来,给在座的各位倒上酒来。
张岂山用手将酒杯挡住:“驲山我不喝酒。”
老夫开口:“为什么啊佛爷,你不是很爱喝酒吗?”
他不回答,张驲山尊敬地给他倒上一杯可口可乐,接下来给张起灵、齐黑瞎、黑背老六、半截李、陈皮阿四、吴老狗、二月红、丫头、霍仙姑还有老夫,都倒上了酒。
解九爷也拒绝:“喝酒易出事,我随佛爷,喝可乐。”
齐黑瞎道:“没可乐喽,九爷你问问疯子,他袖口里可能会有。”
“今天没带。”老夫回答。
酒局开始,除去张岂山和解老九,所有人都在斗酒,丫头也参与其中。
大伙都互相劝酒,没有人敢去劝张起灵,他一个人喝酒的样子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
周围热火朝天好不热闹,推杯换盏之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但他却能隔绝在外,安静淡然。
别人喝酒倒地大叫发酒疯,他喝酒淡定得像在喝水。
他静坐在桌前独酌,周围的嘈杂好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
月光如水,柔柔地笼罩着他,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他微微垂首,神色淡然,双眸似寒潭,不见丝毫波澜。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闭眼一饮而下,微微凸起的喉结缓缓滚动,少许津液从口中溢出,划过白皙的脖颈。
“副官再喝!再喝!”
“八爷你怎么变成个花姑娘了?”
“哎你们怎么都长翅膀了?”
身旁众人的欢声笑语、醉态百出,未能影响到他丝毫。
张起灵垂下眼眸,风悄然拂过,撩动他的发丝,看上去好似从神圣长白山下凡的神明。
他真的很像个神明,张海楼也说过张起灵就是张家人的信仰,祭坛上的圣婴。后面张家四分五裂,他也从神坛上跌落。
神明坠入了凡间,受尽苦楚,没有丝毫怨言,他只是习惯承受。
张起灵再次饮下一杯酒,喉结微微滚动,在月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俺看得入迷,摇头晃脑走向他。
他见人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那双沉寂的眸子看着来人。
老夫来到他的身前,用影子将他压住,然后提起酒杯将所有的酒水灌入口中,也不下咽。
然后俯下身子,将口中的酒渡给他。
嘴对嘴给他喂过去,嘿嘿嘿。
张起灵瞳孔放大,抓紧椅子上的把手,唇间的触感太过热烈,他一时招架不住。
片刻后他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接受唇齿间醇香的琼液。
酒水全部渡到他的口中,流进胃里,面前美人丝毫没有离开,他感觉糯糯的软软的,不禁向前倾细细感受。
美人身子一松,倒在了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这人躺在他腿上,脸蛋红红,满身酒气,面若桃花,春水荡波,惹人爱得紧。长长的发丝有些邋遢,和凌乱的长袍交织,他的朱唇微启,轻喘着气。
张起灵握住他的手,感受繁杂热闹下独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