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月思路很清晰:“这应该就和月梅隐瞒的事情有关了。”
江叶林一边听着窗外的声音,一边低头思考。
真话符会确保别人说话的真实性,但并不能保证别人说出所有真相。
月梅不会费尽心思帮别人隐藏,除非这个凶手和他们有关。
又或者,根本就是月梅和建飞杀了大黄牛为女儿报仇。
那这一切又和墨韵有什么关系呢?
墨韵、大黄牛、月梅一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村民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江叶林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抓住一些什么,但显然她没有机会继续复盘事件经过。
因为这间屋子的门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打开了。
外面黑得彻底,像黑洞一样吞噬了所有光线,三人迅速站成一排,紧盯着门外,不敢贸然行动。
外面有人。
不,不一定是人。
相比屋内落针可闻,屋外嘈杂的声音更响了。
江祁安稍稍往前站了半步,手中结印,一张黄色符纸出现。
几个呼吸之间,黄色符纸长出手脚,不断变大——房间里出现了两个江祁安。
幻影符。
就见那个“江祁安”眼神呆滞地看着外面,缓缓走向了门口。
“江祁安”刚刚他踏出房间一步,身体瞬间被一只人手穿透,血液顺着江祁安身上的白色卫衣往下滴落,在一片黑暗中格外醒目。
几乎是同时,江祁安也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他半个人撑在墙上,右手顺势捂住腹部。
他转头看了眼江叶林,疼得已经说不出话。
尽管他并没有出声,江叶林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趁现在。
在接触到江祁安眼神的下一秒,江叶林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江祁安”的正面。
“江祁安”的面前站着的人是大壮媳妇儿,她的小半截胳膊都在“江祁安”身体里,还在反复搅动,没有发觉江叶林已经在她身后。
江叶林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江祁安”,想起了刚刚江祁安的神态,微微皱了皱眉。
幻影的触感会被转移到主体身上吗?
她看到江祁安很痛苦。
江叶林的思维方式简单粗暴,直奔目的而去。
既然受伤的幻影让江祁安感到疼痛,那就一起杀了吧。
江叶林的思考不过是瞬息间,几乎在看清大壮媳妇儿的下一刻,闪着耀眼电光的匕首已经狠狠刺进了她的后颈。
大壮媳妇儿吃痛,一把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迅速往旁边退去。
江叶林没有管她,向前一步,右手绕到“江祁安”的身后,随着噗嗤一声刺中心脏,“江祁安”消散成一片淡金色的光点。
江叶林随手把还沾着血迹的匕首往江祁安的方向一丢,紧接着挽弓、搭箭、瞄准、松手。
三支带着电流的箭矢争先恐后地追向已经向外跑了一段的大壮媳妇儿。
江祁安接住江叶林的匕首,跟何婉月走出房间。
只见大壮突然冲出来挡在了大壮媳妇儿的身后,被江叶林的箭狠狠贯穿,只剩下箭尾还在外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都没有想到。
一切发生得太快,江叶林瞬移过去想要截下飞箭,结果只等到了大壮倒下的尸体。
大壮媳妇儿已经全然失去理智,她并不认得这个为她挡箭的男人,本能却让她挪不开步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或许是回光返照,大壮撑着身子坐起,忍着疼痛把呆愣的爱人拉进怀里。
一改往日的憨厚迟钝,他的声音温柔又耐心,像是害怕惊扰了怀里的人:“娟娟,我们不要伤害别人了好不好,你就在这里,陪陪我。”
语气卑微,近乎哀求。
何婉月和江叶林站在他们面前,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容。
至少有点同情。
比起两人的沉默,江祁安就忙多了。
这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活人啊!
对于现在的局势影响很大。
他一边说着“我去你不能死”,一边疯狂往大壮身上贴疗愈符。
但异能本就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江祁安本来就不专攻治愈,更何况那是江叶林的雷霆万钧,更何况他只是个普通人。
这是无路可走的死局。
许是江祁安的疗愈符起到了一点作用,大壮有了喘息的时间,他怀里抱着判若两人的发妻,抬头望向这几个相处不过两天的陌生人。
他不能说不恨,但也知道这一切也绝对怪不到他们身上。
至少不能再牵扯更多无辜的人进来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娟娟已经死了,还有如画村的大家。”
“我只是一直在骗自己。”
“娟娟她生头胎的时候差点就死了,我在菩萨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只求她能好好活着。”
“那之后她身体一直不好,我也再也没提过孩子的事情。”
“我不懂什么阵法,也不想什么来世,那些东西太虚了。”
“我本来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变成鬼之后,我再也没听到她夜里被病痛疼醒。”
“如画村有今天是我们自作自受,与你们无关,你们快逃吧。”
大壮的声音越来越轻,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娟娟忽然恢复了清醒。
她看着自己和大壮满身的血,脸上霎时间就多出来两行泪水。
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抚上爱人的脸颊。
皮肤尚且温热,呼吸已然停止。
江叶林拉着出神的江祁安往门外走:“江祁安,别看了。”
和秦雨的故事一样,何婉月只是有些触动,但并没有停止思考:“大壮死了,但杀阵还没有杀够,他们不会就此作罢的,我们得快点。”
江祁安嗯了一声,跟着她们走出了破旧的木屋。
外面的气温变得更低了,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寒风瑟瑟,江祁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地板上抱着的两人。
谁都想逃出去的杀阵,原来是他一个人走不出去的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