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关已可高挂,责涉自身须奋发。
时间在飞快地过去。
从潜伏在此,接到求救、思考,以及同陈副尉的通话,差不多已过了半刻时间,离子夜还有三刻即四十多分钟的时间。
此时,已经看到对面镇国峰上,已经有无数的灯光晃动着,在山岩树木间起起伏伏,如一片跳动的光流正从峰顶倾泄而下,最前端已经下到半山腰,离对面山脚已经不到六里的距离。
那是正从峰顶向下纵跳的搜捕人员。
虽然镇国峰草多树茂、山高峰险、岩缝暗埋、沟壑遍布,但对于中后期的炼气修士,越沟跳岩不在话下,虽然比不得白昼快速,但毕竟都是修行者,夜视要比凡人强的太多,加上下行,速度也不会比白天平慢上太多。
要是按照这种速度,估计最多一刻钟,前峰就会到来。
而后方天牢峰上哨音更急,虽然还未望到下来的灯光,但想必搜捕人马很快也会出现。
看到此情,柳武再不迟疑,站了起来,从紧身衣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打开口部尖嘴,往双眼里各滴了一滴,将瓶子收起,手指在双眼轻轻揉了几下,马上就感觉自己的视力提升了三四成。
这是一种灵目夜视液,能增加在暗夜里的目力。在灵液的做用下,幽暗的山谷明亮了许多,已经能看清百丈外小溪中流动的水波。
依仗灵目液的增光,柳武从藏身的大石下窜出,发动脚下顺风靴,像一个几无影子的幽灵,一跃而下,向着河边纵跳而去。
通过刚才的地形图显示,他已经知道妘妃隐藏的地方,就在西方斜对岸山脚处,离他这里不到二里的地方。
现在他最大的急需就是争取时间,在对面镇国峰搜索人员下来前赶到那里,并带走妘妃。所以,此时他未再做任何掩藏,只是急速向那里扑去。
虽然并未隐藏身影,但有着黑色紧身衣、尤其所紧裹的变色斗蓬,还是让他看起来像个飘动的幽灵,夜色下,不加注意,一般炼气修士难易发现;但他知道,纵使有他身上这件百变衣,却难躲过筑基修士的灵识。
所以,现在他就是在赌命,在赌此时这片方圆五里内无筑基修士在此;否则,纵使他有更多更高级的灵器,也难掩行迹。筑基修士灵识强大,可也感知范围有限,从刚才那名筑基本修士身高大至可判断那只是一名初期上师,全方位感知时,很难超过三四里方圆。
此刻就见他身轻如燕,纵到山脚,奔到河边,穿过一片果林,跳过一片灵田,沿着小溪向前奔了三十多丈,选了一个溪水较浅、水道外露石头最多的地方,踩水踏石,十几下纵跳,就越过了二三十丈宽的小河。
这片山谷,十多年来,他早已熟悉无比,了若指牚。
哪里河多宽、水多深,哪里有石哪里有滩,哪里有坑那里有沟,哪里有树那里有草,那片地里种着什么,他都早已了然于心。
所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奔跑到那个红点所示的位置。
这是镇国峰山脚下的一面峭立二十多丈、宽达三十多丈的大石壁。
虽然刚才地图有显示,但那也只能平面标示,而立体显示,所以只是知道,红点准确位置大约就在这里方圆十多丈的地方。
抬眼扫视,柳武稍一观察,就发现了这面峭立岩壁上的一处异常。
这面岩壁虽然个别地方有些凸凹,但整体也算平整,无遮无掩,只在一些细小的岩缝中生着一些杂草和几株杂树,其它再无多少它物。
虽然看起来它依然如往常一样壁立,但柳武却知道,就在左上方三四丈高处,原本有一条纵向裂纹,横宽数尺、高约近丈、斜着深入岩壁中,形成一个外窄内阔的岩缝。
只是此刻这个岩缝消失了,让整个岩壁成为了一体,不熟悉了解者反而觉得这才算正常,但在柳武眼中这种正常反而是一种不正常。
确定了准确位置,柳武纵身向上一跃丈余,攀岩登壁,三二下就站在一快稍稍外突的石块上,稳定下身体,向着平整的石壁略微弓身,平静但却恭敬地说道:“暗卫灰鸽,应召前来救驾,内里可是主母妘氏?”
话落,就见身前岩壁无风自动,象布一样向上卷起,露出那条岩缝,不深的缝隙内传出一道女声:“好敏捷的心思!进来吧,灰鸽柳武。”
柳武侧身入钻入缝内,卷着的岩布随即在身后放下;在将缝隙合拢后,内里亮起月光小灯,照亮了岩洞。
灯光下,狭窄的岩穴内,一位身高八尺的少妇正斜靠在后方冰冷的岩石上,双手按在隆起的腹部,虽然面色苍白憔悴,却难掩内在的端庄和往日的俏丽。
见柳武还要在狭窄的洞穴里屈膝下跪行礼,少妇抬手止住,轻声说道:“特殊之地,俗礼快免;能得大斌后人来援,妾身感激无名!
咦,这般英俊,你是柳武吗?
呃,原来用了易容面膜了,怪不得;虽然没见过原主,夫君却形容过你的像貌,可没这般英俊呃。”
逃亡之中的女子,纵然憔悴,但话语依然平静从容,甚至还有一丝调侃。
狭窄洞穴内,柳武可没这般轻松,他半弓着身体拱手道:“情况紧急,恕下从出言无状。现下主母身体情况如何?能否行动?原本如何计划?现在我要如何相助?”
妘妃虽然语气虚弱,依然平静道:“身怀太子血脉,不忍其生即囹圄,终生不见天日;感忠卫义士舍命相助,虽逃出镇国禁院,却被重击后背;
本就即将临产,现在更因惊动胎气,羊水已破,随时就要生产;忍痛敛气到得此处,再难入水动气行动;
三年囚禁,本就灵力无多,眼下所剩灵力,仅能护住腹内胎儿。刚才经过短暂调理,行走倒是勉强。
想必你父柳斌已告诉我本鲛女之来历。
看你刚才查观崖壁,心思敏捷,料想你应能猜到,我是想利用此条小溪,遁向西边涧水,再进入洛河。只要速度够快,赶在筑基修士察觉前进入涧水,那时就会逃出生天。
此路连你都能料知,何况镇国那些精于追捕老手?
二刻之前已有一名御使柳叶法舟的筑基上修,边搜查边顺河道赶向前面去了,想必定是在前面涧河入口处封堵。
而发动时间原本定在子时圣辉降临之时。
奈何天不从人愿,计划赶不上变化。因忠义内应要被紧急调岗,不得不提前发动,导致成了眼下结果。
若仅吾一人,死就死尔。已经连累数名义卫,实在不想再连累你身。
但吾不忍腹内胎儿随我陨命,不得已之下,用太子所送心头精血,发动天心大咒,抱着一丝希望召唤你来。
原本,太子与我被囚禁三年,实也不知,你还安否。未曾想子承父志,父忠勇,子忠义,不顾安危,应召而来,妾身唯有感激。
前路已堵,我难行动,计无所出,只能累你。
此刻能否逃出、能否有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觅处产子。那怕我死,我也想保住这将要出生的孩儿。
不要考虑我的安危,只要能保住孩子,让他能有顺产自由,一切唯你安排,我照做就是。有劳义卫,妾身妘氏落雨拜托了。”
说罢,太子妃妘落雨强撑身子向前一福。
柳武伸手虚扶,见妘妃起身,说道:
“职责所在,召从令服;即已效忠,义不容辞。眼下情势危险,急需离开这里。
镇国、天牢二山大队搜索人马倾刻之间就要到达,前无出路,只有回转,要平安生子,只有我家合适。
现在不能多说,先到对岸,一者那边离我家近,二者我更加熟悉。
我不敢保证主母、小主人平安无事,但必将舍命尽力。
既然主母不良于行,事急从权,请让小子背负主母,离开此地。”
妘妃:“不说大言,足见诚意,舍命尽力,何等慷慨,得义如此,足慰此心,能否平安,端看天命,就如你言,先去你家吧。”
说罢素手一挥,小灯熄灭的同时,外面的挡布飘起,急速缩小,变成手帕抓到手中,站起身子,说声:“这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