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这次醒得早，没有一觉睡到天亮。昨天在净生莲中修炼一个时辰，修为有所增益，所以卯时，山间有野雉啼叫，他就醒了过来，若无其事在打坐修炼，恢复些许灵力。然后卯时过半，就动用风灵翅飞向丹灵殿。
    这次有些许灵力加身，来到讲学堂时，不早不晚，没有迟到。
    只是每次到来的时候，林先生都会若有所感，抬起那皱纹满布、耷拉着的眼皮，然后深深看去一眼。
    之前柳岩还以为是自己迟到，所以引来异样的目光。林先生性格好，总是一副置身事外、毫不在乎的样子。他既不体罚，也不训斥，可每次柳岩迟到去到林先生时，总有点心虚不好意思，只把压得头低低的，慌忙坐到席位。
    可是今日，他与林先生对视一眼，竟从中看到了别样的神情。
    那目光中有隐隐灵光，应是有神念之力，似是在探查些什么。
    只林先生是筑基修为，他只一介炼气，之前就是目光落到了身上，也没有丝毫的感受和察觉。
    似是寻常的一道目光，可现在，或许连林先生都没意识到，自己眼中的澄澈微光已能映出人影来。
    这让柳岩心里不断嘀咕，同时有了一丝警觉，不住暗想：难道林先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灵韵果？
    或许这枚果实没有林先生说的那么简单。
    林先生给的丹方柳岩反复看过，已是记在脑子里了。可惜他现在不懂炼丹之道，也没有其余灵材和丹炉，只能暂且搁置。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经苗丹疯同意之后，可以观摩一下观摩炼丹过程，同时试丹之后获得功勋，然后去功勋殿换灵材或者租借一炼丹之地。
    在丹灵殿是有能租丹炉和灵火之地。只是他炼制寻常丹药还好，能不动声色，也显得正常。可是炼制灵韵果这种丹药，他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好，以免被外人看到，是以心里决定到时候还是买个丹炉为好。同时，火性功法也成了他现在主学。因为火性功法后边有数个火系法诀，其中就有简单炼丹所需的灵火。
    如此想来，柳岩当务之急还是要多试吃丹药，挣功勋，然后准备炼丹，这样才能将净生莲中的灵材化为己用。不然光看着，动用不了，心里也焦急。有几次他修练之时，觉得进展太缓，都忍不住掏出那啃了一口的灵韵果，再来一口。有过被充沛灵气灌体的感觉，他很难忍受那修炼大半日才获得一根发丝般灵力的缓慢。
    虽然急于求成、一蹴而就不好，可每天打坐修炼的大部分时间里，那种努力和收获不成正比的结果，总是让他深深怀疑自己资质怎如此之差。
    再这样下去，柳岩迟早得有心魔。
    于是林先生给他用灵韵果炼制的丹方以后，柳岩一直蠢蠢欲动。只是功勋积累非一朝一夕，炼丹之法也非一日能成。但现在最起码有了方向，不用再努力还得不到回报地死磕打坐炼气。
    林先生给的丹方，柳岩仔细看过，以他那还不成熟完备的炼丹知识来看，这种灵力和神念都能增长的丹药可要比殿中发的炼气丹要好很多。
    毕竟灵韵果古早之时，可是炼制结丹以上丹药的灵材，自是不能和炼气丹这种低阶丹药相比。
    上午讲学堂之后，柳岩就匆匆前往苗丹疯那里，看有没有能试的丹药。
    去的时候依旧是传音符一道，然后大门打开。
    今日苗丹疯没有在炼丹，他正在正中大堂的书案前，捧着纪铭写的宣纸，凑近了仔细观瞧。
    旁边还有数枚玉简，盈盈发着微光，都是打开的样子。
    纪铭试丹之后的感受都是手写的，而且是自左向后，所以看起来格外费力。苗丹疯只好将大张的宣纸捧起，然后凑在眼前。而看着这副模样，柳岩才对苗丹疯有了苍颜白发老人的感觉。
    一直以为修仙之人都是随着修为的提高，老来益壮，精神状态愈发的好，体魄也是愈发强壮。虽有一些人头发花白，但面容饱满圆润，一点也没老年之像。更有些人早年来服用驻颜丹，样貌保持在二十左右。若非用神念探查根骨，否则看不出是多大岁数。所以修仙之中，大家都是以修为高的为长辈。
    见到一满头霜雪问一绿鬓少年喊师兄、师叔都很正常。
    只是并不是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再加上驻颜丹比较稀缺，价格比较贵，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一二十岁，修炼的大好时光中，将有限的功勋或者灵石去买驻颜丹。
    在一二十岁这个年龄，很多人都不会在意日后衰老，考虑不到这么久。
    若真有功勋、灵石，自是愿意去换功法、丹药、灵器。
    所以驻颜的一般是女修居多，即使入了修仙一途，仍多怀爱美之心。
    见到柳岩到来，苗丹疯没抬头，仍自细细观看那小若豆粒的文字。他都快贴到宣纸上了，仍似看不太清，还得来回观摩，口中念叨，半天似才明悟。
    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什么晦涩难懂的玄奥功法。
    苗丹疯一边看一边说道：“纪铭这小子，写的字这么小，好多也太潦草，看半天也分辨不了。唉，下次不让他试丹了。”
    苗丹疯似是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人来，终于能发泄一番，口中念个不停，一边看一边说。
    说归说，仍是逐字观阅。
    柳岩回道：“或许纪师弟志不在此，所以写得潦草一些。”
    “纪铭跟了我三年多，平时调皮也就罢了，现在闭门自守，一天也没出来。只是听里边时不时或哭或笑或大喊的，也不知道在里边干些什么。”
    柳岩这才意识到，今日没见纪铭。
    对于纪铭，他有很多想要了解的。纪铭的目光清澈，又藏着狡黠。在与他对望的时候，柳岩总感觉对方有志得意满，似洞察一切，了然于胸的感觉。而他的冷笑，更是无声挑衅和试探。尤其是那句“金手指”，不得不提防。
    净生莲是他不愿对外人说的秘密，是他仙途能走多远的关键。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要是被别人发现他怀有如此神妙之宝，难免会惹来他人的觊觎。
    从净生莲里边拿出来的一枚小小的灵韵果，就已经让林先生用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他了。要是告诉别人净生莲中可是有一片这种灵植之地，各种灵材遍地，多到里边的妖狼都吃腻了，难免不让人眼红，心生歹念。
    一幕幕昔日巨山之上、众人争抢、不惜血流成河的画面再次在他识海浮现。
    当时他还非常好奇，一点花花草草，为何引得这么多若神仙一般的人，不顾谦谦君子、世外高人的风范，你争我抢，头破血流，抢得竟如市井莽夫。
    此时他才明白，那些灵果个个珍奇异，在他们眼中，是修为精进，亦是通天之途。
    抢的不是花花草草，抢的是仙缘契机！
    见提到纪铭，柳岩沉默不语，苗丹疯继续道：“我已经看完你写的木元丹服用后的感受，写得很好，也很具体，很多地方细致入微，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可是今天不用试丹。上次炼完之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得容我这两天好好想想，想好了，改好了丹方再炼，可能需要七天时间吧。”
    柳岩听后，心中突然微微一动，道：“苗老若觉得好的话，之前纪铭试吃的丹药，我可以再试一遍。或许不同人吃下去之后，会有不同的感受和反应。”
    听到此话，苗丹疯终于从宣纸中抬起了头，看向柳岩一眼，似是有些震惊，道：“啊？那些废丹你也要试试吗？好多吃下去之后可是会对身体有损害的。昨天那枚木元丹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在你身边，恐怕你筋脉都得被腐蚀，造成不可逆转之伤，重则伤到根基呀。”
    柳岩却说：“弟子昨天已经试过，自然知道这种感受。只是……我现在很缺功勋，我想要更多的功勋！”
    苗丹疯忽然来了兴趣，嘿嘿笑了起来，道：“年轻气盛，喜欢做事不考虑后果代价，我很喜欢。当年我也是单人只剑，去了栖霞林，寻找数味灵材，才有了到达筑基的机缘。你要是想试吃以前的废丹，我自不会阻拦，也不会过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机缘。只是有两点我要说的，你若答应，那想吃多少就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