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话,将萧宴栩的火苗蹭蹭蹭地挑起,南星辞丝毫未察觉。
“要不然这个婚,不是,其实这个婚……”
萧宴栩看人看得有点凶,南星辞有点小慌张,把倒嘴的‘不结’改为,“要不然过几年?”活脱脱一个渣女·本渣。
萧宴栩(被自己打脸):怂个锤子,口出狂言倒是嚣张得很!
“哼。”“呵。”
萧宴栩接二连三地翻白眼,歪到一边,将零食水果一并带走,抱在怀里,好不傲娇。
南星辞咬着棒棒糖,眼神很无辜,一副不理解的钢铁直女表情。
齐白闻言,竖起的耳朵缓缓放下,对着身旁的老板孟钟泰小声道,“玩几年再结婚好啊。”
萧宴栩,“……”。
五分钟后,南星辞的棒棒糖吃完;再十分钟后,有点饿了;半个小时后,真的饿了……
南星辞轻轻扯了下萧宴栩的衣袖,“那,那个,我可以问你买点好吃的吗?”
原本在气头上,而又没发作的萧宴栩,在看见南星辞扯他衣袖的动作时,缓和几分,却在从南星辞嘴里听到‘买’这个字,整个人当场崩溃!
“我们什么关系啊,你问我买东西?”
萧宴栩压低声音,快要被气笑了!
那会儿祁湛刚出帐篷,路过他时,叮嘱了句——‘南星辞现在有点胆小如鼠,你照顾着点她,别让她情绪崩溃哈。’
结果现在……?
到底是谁情绪崩溃啊!他都生气、不开心半天,结果南星辞一下子都没哄他,而且一开口,就是要和他划分开距离的生疏话,原谅他接受无能!
再然后就是……他已经很久没听见星星喊他阿宴了……???
“我有钱……”
南星辞话音越降越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把身家性命·全部家当尽数交给萧宴栩时的画面,糊涂啊!
可是这种想法很快就撤退,她的脑袋一瞬间变得混乱,好几十个小人在疯狂地打架,而她自己,也开始逐渐变得凌乱。
“我没钱……把钱都给你了……”
南星辞突然拉过萧宴栩的胳膊,很强势地从他手中夺走一包薯片,撕开包装袋后,放入萧宴栩的手中,“喂我。”
当‘喂我’两个字沉声落地时,南星辞才悠然回过神,天!她刚才说了什么!她竟然胆敢让金城萧家小少爷喂她东西吃,她疯了吧?
南星辞哆哆嗦嗦地朝着萧宴栩看去,却怪异的发现,被‘指使’的当事人非但一点也没生气,反而表情相较于之前,愉悦很多。
“星星吃。”
下意识的称呼,早已刻在骨子里,萧宴栩习惯性脱口而出,而南星辞也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应,“阿宴。”
她人彻底傻了,懵呼呼地开始接受萧宴栩的投喂,最后以吃撑了作为这场投喂的结束。
当私人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海景房前,南星辞想要逃跑,“那我待会儿坐飞机回木城。”
萧宴栩:???
“爸,妈,伯父伯母,你们今天就留在这处海景房过夜,我带星星去别处的海景房。”
“就你们两个人,能行吗?要不要让祁湛陪着你们一起去?”
萧严问,和蔼可亲地看向自家小儿子,以及未来的儿媳妇。
“行,你们一路辛苦了,在这边好好休息。”
“好。”
穆桂豪应道,随后挽着萧严的胳膊下私人飞机。
齐白和孟钟泰迟迟留在私人飞机上,不想下私人飞机的意思很明显。
“齐伯母,孟伯父,我会照顾好星星的,你们放心。”
“至于……等她情况好一点,再同她讲吧。”
现在南星辞的精神状态——间歇性正常、持续性发颠。
“到地方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两个人,放心不下。”
齐白道,原本是想要和丈夫一同去的,可他们现在对于星辞来说,是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存在,还真比不上一直陪在星辞身边的宴栩。
反正宴栩也是他们亲眼看着长大的,他们也放心,人家两个已经订婚……也没什么需要多过问的。
“好的,齐伯母。”
萧宴栩应下,齐白拍拍萧宴栩的肩膀,这才拉着依依不舍的孟钟泰离开。
长辈们都走了,小辈们之间便放得开了。
“南星辞,什么时候再帮我约一下危危啊,她已经三天没回我的消息了!”
祁湛三步并作两步,嗖的一下坐在南星辞旁边。
南星辞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动了下,“这已经算很好的了。”
“啊?”
“嗯。”
南星辞点点头,而后像躲猫猫似的,起身哒哒哒走到朝她走来的萧宴栩的身后,躲避人的意思很明显。
“别吓到星星了。”
萧宴栩将南星辞从他身后拉出来,而后安静的坐在南星辞旁边,宽大的手掌,强有力的抓住南星辞的手腕,不让人挣脱半分。
但凡南星辞生出一点想要躲开的意思,萧宴栩便力度增大几分,而当南星辞乖乖待在萧宴栩旁边时,力度便会松上几分。
二人你来我往地试探着,如同猫和鼠。
这方一派安然,而另一边水城的桃花源-时旷的住处,却变得森然肃穆。
舒朗已经被亲师傅喂了安眠药,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夜幕降临,空气中泛着沉冷的凉寒,比地下冰窖内的温度还要冷。
时旷抱着妻子的水晶棺材,置身于偌大的桃花林里,漫天纷飞的雪花与桃花,在空中肆意飞扬着,飘洒着,一派全然不同于桃花源的景象,在此处上演着。
冷冽肃穆的寒凉,天地间融为一物的浑然天成,天地不再是天地,像是搅乱一池春水,浑浊又清澈,透明中又泛着波谲云诡。
“何必执迷不悟。”
清冷调的淡漠声音,飘荡在空中,无声无息地侵入人的心底深处,却在现实世界中,不留下一点点痕迹。
“我想回到过去……求你……”
“求我无用,我只不过异世界的一缕孤魂野鬼罢了。”
“可你能让她重生,为什么我不可以!”
“因为我的命数,都给了她!”
神似于萧宴栩的话,在空中漂浮着,时旷瞳孔里的眸光,逐渐变得黯淡,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过南星辞的重生,竟然会是前世的萧宴栩,将他自己的命数,全部给了她……
那他呢,他的命数呢,如果全部给了妻子-刈心念,是不是也能换来她的重生?
那他……所有的执念,是否会和‘萧宴栩’一样,全都烟消云散?
“我已经看见她幸福了,以后,再不复相见。”
‘萧宴栩’的声音,逐渐飘扬而远,时旷开口道,“真的值得吗?”
“她现在满心满眼,全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世界里面的你,你真的甘心吗?真的觉得值得吗?”
“为了让她不再有执念,不惜牺牲掉自己……”
“只要是她,就值得。”
‘萧宴栩’淡声回应道,声线里面不难听出他的满腔柔情与爱意。
前世萧宴栩离世后,化作一缕孤魂,飘荡在另一个维度的时空中,看着南星辞难过、愧疚、歉意、一日复一日的痛苦活着,他成千上万次的想要去给她温暖,可是他们早已经不处在一个时空内……
借用父亲曾经关于‘时光机’的研究,在某种程度上,达成连接,而后将他的全部残魂、意念,溶于一体,一个只属于南星辞的——重生机会。
人这一生,漫长又短暂,短暂又漫长,他的星星,前世活的太累太辛苦了,他陪同着她,去治疗她自己,看着她被心理疾病折磨,活在魔爪之下却无能为力。
即便是最后离开,却也是带着遗憾离去……
他的星星,他是星星的,星星原本就配得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即便是他,被星星弄得伤痕累累,却也没有怪过一点星星。
因为‘萧宴栩’知道,她不是她……
人生苦短,太多的遗憾只能随风飘散,而飘散不掉的,便慢慢在人的心底生根发芽,转变为执念,将人困其一生。
星星,重活一世,我只希望你开心快乐,陪着这一世的我,仍然不管不顾爱着你的我……
“我……”
如此直白炽热的爱,让时旷自愧不如,他很爱他的妻子刈心念,可他承受不了万念俱灰的毁灭性失败,他只敢做个胆小鬼,陪着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日夜相伴,无尽的苦楚在心里蔓延,他丢舍不掉……
“往日如烟,我也该消散了,我不必和你说谢谢,因为星星……已经帮我谢过了。”
“我知道,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和她说说话吗?”
时旷不死心地问,大多数人的爱,往往是有边界和底线的,而萧宴栩的爱,却毫无保留,竭尽所能的给南星辞,他的所有,他的全部。
所以他想要看看,萧宴栩到底会怎么选。
“徒增烦恼的事情,为何要说给她听?”
萧宴栩淡然开口,时旷心脏皱缩,刹那间,他有一种疯狂的想法,想要如同萧宴栩一样,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命数,全部献上!可却在下一秒,他被自己的胆怯所绑架,他不敢……那是他全部的命数啊……
他这一生的命数啊……
“人和人不尽相同,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没必要和我一样。”
萧宴栩对时旷开口,如同老朋友间的安抚,轻飘飘的,却很有力。
时旷抿唇,神色未名。
漫天雪色洗涤整片天空,白茫茫的,纯白无瑕间叫人查无所踪。
隐藏在深渊之下的晦暗,无人知晓的缱绻,惊心动魄的时间逆境。
逆势而为的魄力与果敢,愤然不顾的全然献上。
时旷的周围,逐渐被黑色所浸染,不同于萧宴栩所带来的纯白。
白黑对立、纠缠,你来我往的试探、逐步验证,对于未知领域的研究和结果,向来被人所迷恋。
贪嗔痴怨,孰对孰错,颠倒黑白……
最后的结局,以时旷自惭形秽作为完结的句点,他还是不敢,还是没勇气,丢下这个世界,去换取他妻子刈心念的转世重生……
时旷昏厥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睁大双眼,凝眸注视着眼前浩瀚的场面,逐渐分崩离析的淡化,最终彻头彻尾的消失。
混沌夜色中的冷凝,那一缕在夜色中最为显眼的黑色,慢慢的,慢慢的飘散开,‘萧宴栩’最后一缕残魂,一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残魂,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自此,不留下片刻可供人怀念的痕迹。
一瞬间,像是冬去春来的加速版,漫天的雪花不再飞舞,只有应季的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盖在时旷的身上,那种从心底让人感觉到的迫人窒息感,消失不见……
再然后,冬去春来,桃花源再次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时旷目送着‘萧宴栩’离开,他来去皆自由,这与他的情深义重,倒形成鲜明的对比……
远在水城之外的金城,在勉强有点熟悉(睡过几次的床)的创伤,刚进入梦乡的南星辞,突然泪如雨下,全身痛苦地挣扎扭曲着,“呜呜呜……呜呜……”
她似小猫般轻声呓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人却陷入梦境中,久久地不能醒过来,就连她那不怎么靠谱的系统,也开始进入悲伤模式。
在南星辞的梦里,她看见了‘萧宴栩’,被系统传送过来的‘萧宴栩’,可是不管她如何拼尽全力的去触碰,却始终不能碰到一点。她越是拼命地去靠近,‘萧宴栩’离她的距离就越远,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不可逆的时空,将他们两人分开。
“阿宴,阿宴,阿宴……”
南星辞一遍遍哭诉地喊着,不管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里,她用尽全力的喊着,回溯到现实世界里,却是特别小声的喊人,“阿宴,阿宴……”像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见。
而现实与梦境的交错,让南星辞心神皆陷入巨大的消耗中,“阿宴……”
梦境中的‘阿宴’,并未说话,只是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南星辞,仿佛看过很多遍,而每一遍,都只会比上一遍,要深情得多。
他只是看着她,安静地看着她,静静地注视着她……
“阿宴,阿宴,阿宴……”
南星辞喊着,双目猩红,红血丝逐渐遍布在眼眶里,憔悴让人心焦。
可是不管她怎样喊他的名字,都换不来对方的一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