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张眼,便三点一线地绕着转-浴室、厨房、卧室。
每一顿饭,都极尽奢侈与精美,萧宴栩天天变着法子地给南星辞做饭吃,厨艺又双叒叕精进几分,再次上升一个度。
“都一个月了,嗯?要不要你再想想时旷大师的医嘱呢?”
明明是半个月,结果半个月之后,又续了半个月……?美其名曰为她养一下她的身体,南星辞知道萧宴栩担心,便也顺从地答应了,只是这一天七顿饭,真真有点吃不消!
虽说她也知道,最累的,是给她做饭的萧宴栩……
“行吧。”
“太好了!!!”南星辞兴冲冲地放下手里面的筷子,出乎人意料地,上前在萧宴栩的脸颊上落吻,“啵唧~”
“你最好啦!”上一句哄人,下一句直接伸手,“现在可以给我手机了吧?”
“给。”
萧宴栩很讲信用,说给就给。
南星辞终于拿到她阔别已久的手机,输入指纹,打开微信,发现她都消失一个多月了,竟然一条消息……也没有?
只有微信运动,日复日的记录着她的‘0’步……
这么惨的吗?不过也对,网络通讯时代,非必要聊天,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心里有点失落罢了。
看吧,不管是谁,其实都不是旁人的生活重心,身边有一两个能促膝长谈的人,其实已经足够了。
也许是因为人天性怕孤独,所以这才有了组建家庭的源头溯源。
有了家,人活在世,便有了依托,也有了回时路。
心中有所羁绊,有所牵挂,这短暂而又苦痛绵长的一生,才会叫人想要活下去。
“我的爱只能够,让你一个人独自拥有~”
标记着‘姥爷’的电话号码拨打进来,南星辞按下接听键,当着萧宴栩的面,这一刻,他们好像又回到从前彼此间·完全信赖的时刻。
“喂?”
“星辞,姥爷听皎皎明月湾的人说,你生病了?”
“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姥爷就是关心一下你……”
“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南星辞有点哽咽,生硬沉冷地拒绝掉来自柳万里的关心。那天既然一刀两断,那么就断得彻底点,对谁都好。
“姥爷听燃燃说,你买下的那些大鹅们,竟然都卖了,一只竟然能卖到两三万、甚至更高的价格!”
南星辞垂在身侧的手掌,慢慢攥紧,变成拳头,胸腔处开始闷疼,心口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硬生生的掐住她的脖颈,攫取掉她的呼吸。
“姥爷这几十年,也攒下点存款,想说能不能和你凑一凑,赔偿给受害人,换取受害人……也就是你的谅解?”
南星辞松开拳头,覆上她胸口处,密密麻麻的痛意,令人窒息般的决绝,一阵又一阵的痛感席卷而来,将她包裹住。
“星辞,你和姥爷说实话,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带着质问的厉声男性嗓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宛如最尖锐的利剑,刺穿南星辞,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南星辞心痛难忍的扣住桌子,指尖用力地掐着桌子,试图让自己冷静。
“你选择从严处理,这姥爷能理解,可那毕竟是你的亲妈,不是吗?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妈,你再怎么样,也不能翻脸无情啊!”
“要不是你妈把你生下来,你连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机会都没有,你这孩子,姥爷以为平日里最数你孝顺,可……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老一辈一贯会用的道德绑架口吻,以及自以为是的质问口吻,将数不尽的小辈,推入无止境的深渊,到那时,却也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错!
多可悲啊。
多离谱啊。就像你想让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承认他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一样离谱!
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殊不知,他们才是最可笑的、是非不分的败类!
“今天姥爷就把话放在这了,多少钱,你说个数,姥爷和姥姥去凑,腆着一张老脸去凑,只要你觉得没问题,那我们就去凑!”
“至于最后不够的,你反正也赚了那么多的钱,你就给我们补上,这总不算过分吧?”
“养你照顾你那么多年,不说让你感恩戴德的回报,起码也……嘟——”
南星辞挂掉电话,再也听不下去,嚎啕大哭!
“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孝顺上去,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拿钱来衡量,怎么我那么不重要,怎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失声的控诉,情绪被姥爷柳万里不管她死活的话给堆叠到顶点,习惯了压抑克制情绪,却因为知道萧宴栩在她旁边,便觉得很委屈很委屈,抽抽噎噎地哭泣。
“萧宴栩,我……”
南星辞硬憋住眼泪,却再三失效。
萧宴栩轻轻拍了下南星辞的头,将她的手拉过,给她温柔地擦拭掉她的眼泪,眉宇之间尽是昭然若揭的爱慕。
“如果……我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该有多好……”
南星辞颓丧地开口,歪头倚靠在沙发上,情绪萎靡不振,“这样的父母,我……真的好累……”
“要是可以的话,我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被寄养在儿童福利院,起码有口饭吃……呵呵……”
南星辞双眼黯淡无光,而后像是开玩笑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有句话不是说,生命给你的苦难,一定是你能承受的吗?”
“可是我真的承受不了……”
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萧宴栩认真且安静的,充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要是他们不是我的父母,该有多好啊……呵,可惜不可能的……”
南星辞摇摇头,表情僵硬又惨淡,
也许生活本身的苦难不值一提,可若是添加上所谓亲人给你特意制造的麻烦,那比九九八十一难还要苦。
“星星。”
萧宴栩倏然握紧南星辞的手,“其实他们……并不是你的父母。”
“什,什么?怎,怎么会……”
南星辞不敢相信,可萧宴栩的神情又是那么的认真,认真严肃的表情,让她有瞬间的失神,想要去相信。
“二十三年前,你出生当天,被你现在的妈妈,也就是柳月调包……”
当从孟伯父和齐伯母口中得知南星辞的身世时,萧宴栩便动用他的资源,去调查二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查到的结果竟然简单得离谱!
“齐伯母生下你之后,柳月就在你的隔壁产房,那时候的科技并不发达,虽说齐伯母的病房内有专人轮班照顾,可百密一疏,总有漏洞,而柳月就趁着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将你和孟珞珞两人调包……”
萧宴栩取出他查找到的监控视频,被专业人员修复后,画面里是昏暗漆黑的,但不难从人影里,推测出那个人是柳月。
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的孕妇只用一到两个小时便生下孩子,而至于生产完第二天就能下床走路的孕妇,也并非没有,只是较为罕见,而柳月便是这种。
当她把孩子成功调包后,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是待在案发现场,而竟然没有一人发现不对!
毕竟新生婴儿,都长得差不多。
“难怪……她说我是上不得台面的佣人……”
南星辞把平板里面十几秒的视频看了十几遍,心口窝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只觉得憋闷。
竟然没人发现……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发现……
“星星,你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佣人,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萧宴栩拉过南星辞的手,和她十指紧扣,“星星,你一直都很好很好很好!”
南星辞笑笑,一瞬间有点雨后得见天明的晴朗,压在她身上二十三年的不孝指责,突然间,就没了。
她既然不是他们的孩子,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那就和纲常伦理不沾边了!当然,即便是从前,她也并不觉得她有错,因为有的人,天生不配当父母!
只是活在于当今社会的人,难免会被从古到今的孝道所束缚,人的思想观念,是在潜移默化中被注入的,要想改变,绝非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
痛定思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万般艰难抉择,唯有历经过的人,才懂。
南星辞回握住萧宴栩的手,同他十指紧扣,她拨通姥姥江桂兰的电话。
当萧宴栩将她和齐白、孟钟泰的dna检测报告递到她面前时,姥姥从前和她说的话,便有迹可循,不再让人觉得云里雾里。
而至于柳月对她进行的全盘否定与诋毁,她自此,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放在心底的最深处,而是让那些阴暗,都得以重见阳光。
柳月说她欠他们的,所以从她出生起,便要还……小孩子哪有什么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呢?不过是大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罢了。
所以南星辞不怪从前的自己,不怪那个将自己所得全部献给齐白和孟钟泰的自己。而至于以后开始为自己做考虑的她,她以前只敢在心里面悄悄地告诉自己,她没做错!
自己对自己一遍遍的坚定,才能换来她独立面对柳月一家‘吸血鬼’时的勇气。
(宝宝们在面对不公的时候,也要勇敢!!!)
“嘟——”
电话被接通,传来江桂兰和蔼的问话,“星辞啊,刚才你姥爷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我已经严重地批评过他了,你别放在心上!”
“你想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用管我们。”
江桂兰的善解人意,让南星辞突然觉得她好像个小人,如跳梁小丑般。
“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柳月的亲生女儿?”
南星辞问,喉间哽咽,刚哭过后的沙哑,让她说话时,带上一种天然的脆弱感,我见犹怜。
江桂兰握着老年手机的手,猛然收紧,不是没有想过星辞有一天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恰好是在柳月被送进橘子后……时间段怎么会赶得那么巧!
“我……”
“您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南星辞懒得去听,也再没心情去问从前她最敬重的姥姥,原因为何。
“星辞,你从小就偏执,从小就是个犟种,姥姥其实一直,都不太知道和你怎么相处。”
江桂兰文不对题的开始说别的话,南星辞再三深呼吸,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要听姥姥说话!
所以她再三开口强调,“您只需要告诉我,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江桂兰也没理会南星辞的问话,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姥姥心疼你,姥爷也很喜爱你,星辞,你也从来都不是没家的孩子。姥姥和你说过,只要姥姥活着一天,那么高家村,就永远有你的家。”
江桂兰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因为她很了解南星辞,了解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外孙女。
从小骨子里面就带着天生的倔强,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说,怕是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南星辞听着话,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心里面很暖,却又陷入纠结中,她是不是真的要原谅理解,这个让她放过伤害她的人?
母女情深,她也并非不能理解,可是她真的不想理解啊!
“姥姥以前做错了,对不起,星辞,姥姥诚心诚意地和你道歉,对不起!”
江桂兰再次道歉认错的话,也带了哭腔。
南星辞知道,长辈们,特别是更为年长的老人们,鲜少会对晚辈道歉认错,即便是错,他们也不会认。因为对错与他们为人长辈的面子来说,不值一提!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既然姥姥能和她道歉,那在她的心里,便还是可敬的。
“其实我理解您……但我真的不想理解……”
南星辞紧咬住下唇,才没让她的情绪外泄,才没有崩溃到掉眼泪。
“姥姥知道,所以姥姥不强求,只是希望,还能继续对星辞好。”
“谢谢您。”
南星辞道谢,她一向是个很偏激的执拗性子,当时被姥姥要求要对柳月从宽处理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她不如柳月重要,在姥姥的心里,人心底的嫉妒,很容易将人吞噬掉。
她不管不顾地要同姥姥和姥爷划分开距离,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就像不见面,伤害就不会存在一样。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不是的,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