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又到了农历新年。
    蔡露今年在蔡芳的劝说下，和大家一起回了县里的老家。
    高筠的舅舅蔡勇在县里给高筠的外公外婆盖了一栋新房子，他也带着妻儿一起住在这里。
    蔡勇平常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看起来很和善。
    但实际上，他是个很要面子的男人，思想也有些古板，常常会说出一些让高筠很不喜欢的观点来。
    不过他对待家人都很好，对待老人尤其孝顺。
    车子开到楼下，高筠的外婆正在家门前的平地上洗菜。
    高筠的外婆今年62岁，身子骨很硬朗，腰挺得比高筠还直。
    她擦了擦手，招呼蔡芳他们进门。
    外婆很喜欢高忠这个女婿，她笑眯眯地带着高忠进屋，完全把她的两个女儿忘在了脑后。
    高筠和高寒礼貌地和外婆打招呼：“外婆，新年好！”
    外婆高兴地回应着，给他们拿出冰箱里早就准备好了的大瓶饮料：“外婆给你们倒饮料。”
    高筠的外公和舅舅提着两个桶子走了过来。
    舅舅蔡勇高兴地和高忠打招呼：“高忠，你们来了，快来看我们钓的鱼。”
    外公放下桶子，赶紧坐到坪前的长椅上揉腿。
    他不久前确诊了下肢动脉硬化闭塞症，每走一会儿，腿就会开始酸痛。
    蔡芳生气地教训他道：“爸，你脚痛的时候就多休息嘛。”
    外婆轻哼一声，看向外公：“疼死他得了，你跟他说这些，他根本不听的。”
    蔡勇看到坐在客厅的蔡露，满脸的惊讶：“诶，露露，你怎么来了？”
    蔡露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好笑：“过年我回自己家怎么了？”
    蔡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家就好，爸妈都等着你呢。”
    外婆回头看了蔡露一眼，外公低头揉着自己的腿，两人都没有做声。
    蔡芳突然笑起来，试图打破尴尬：“好啦好啦，今年难得一家团聚，大家都开开心心地过。”
    高筠也帮忙转移话题道：“舅舅，舅妈和弟弟呢？”
    蔡勇哈哈大笑起来：“你弟弟那个小鬼头现在长大了，每天就只想和朋友在外面玩，你舅妈去买东西了，他们晚上之前会回来的。”
    高筠点点头，蔡勇又把目光放到了高寒的身上：“点点，你今年壮了不少嘛。”
    高筠和高寒被蔡勇招呼到一块：“快背靠背让舅舅给你们比比身高。”
    高筠尴尬地笑了笑。
    肉眼直接看都能看出来高寒比她高不少吧！
    但蔡勇每年对这个“量身高”的项目都很热衷。
    高筠和高寒都一脸不情愿地背对背站好，让蔡勇仔细观察。
    蔡勇点了点头，终于放过了他们：“不错，今年看起来都又长高了一点。”
    高筠把自己的皮鞋露出来：“我这个鞋子有内增高的，舅舅。”
    蔡勇哈哈大笑起来，捏了捏高筠的脸蛋。
    见家里的气氛好了不少，一旁的蔡芳也松了口气。
    她在心里祈愿着。
    希望今年蔡露和爸妈不要吵起来。
    ……
    晚饭的餐桌上，众人都到齐了。
    桌上的菜都是外婆和舅舅炒的，蔬菜是自己种的，鸡和鸭也是自家养的，都是正宗的农家菜。
    外婆站起来给晚辈们夹了不少大鱼大肉的菜，大家的碗里都要盛不下她的热情了。
    蔡勇也给外公外婆夹了菜：“爸妈，你们自己也多吃点。”
    舅妈点了点头：“是啊，孩子们自己夹就好了。”
    大家边吃边聊起了天来。
    蔡勇首先发问道：“竹竹、点点，你们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啊？”
    高寒吃着菜，快速地回答道：“我学体育教育的。”
    舅妈有些惊讶：“那出来做什么？体育老师吗？”
    高寒耸了耸肩：“是啊，也可以做教练什么的。”
    舅妈一副为他担心的语气：“那你读的这个重本性价比不高啊，这个专业出来不太能赚到钱吧。”
    高寒瘪了瘪嘴，没有理会她。
    蔡勇又看向高筠：“竹竹，那你呢？”
    高筠放下筷子，乖巧地回答道：“我是社会工作专业的。”
    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不少人都愣住了。
    社会工作？
    这是个什么专业？
    看出了大家的疑惑，高筠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做一些公益的事情，为人民为社会服务的。”
    舅妈的眉头紧锁：“公益？那你们之后就业怎么办？”
    高筠没听懂她的意思：“就业……怎么办？”
    舅妈一脸的担心：“对啊，你们做公益的话不是没钱拿吗？”
    高筠理解了她的疑惑，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是有工资的。”
    蔡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是不是社区工作者？”
    高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冥思苦想了起来：“嗯……也有吧……但是……”
    她还没说完，蔡勇就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你这个专业选错了呀，你本来读的大学就不好，还选这个专业不行的，你们能不能换专业？舅舅觉得，你还是得换个更好就业、更有前景的。”
    高筠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她缓缓垂眼，继续吃饭，没有回复他。
    蔡露忍不住开口道：“行啦，人孩子爱学什么就学什么呗。”
    外婆不满地瞥她一眼：“都像你一样想干什么干什么，那不是乱了套了？”
    蔡露叹了口气，没有和她争辩。
    蔡芳打圆场道：“行了，露露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妈，您就别非要和她吵架了。”
    外婆摇了摇头，碎碎念道：“一把年纪了，无儿无女的，还过得挺好？”
    高忠眼见形势不对，端起酒杯转移了话题：“小舅子，来，喝酒。”
    蔡勇站起来和他碰杯，高忠把高寒也拉起来敬酒，成功地打消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惜酒过三巡，醉了的蔡勇开始侃侃而谈起来，高忠已经堵不住他的嘴了。
    蔡勇伸出手指，对着蔡露晃了晃：“露露，我和你说，其实呢，妈说的也有道理。”
    他打了个嗝，继续说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女人，你应该也要考虑一下结婚这件事了，对不对？”
    蔡露的眼里冒着火，蔡勇完全没看出来，他醉醺醺地继续说着：“你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再等几年，你就……嗝！不好嫁了，你知不知道？”
    蔡露猛地放下碗，一副要发火的样子，舅妈连忙站起来救场道：“露露、露露！你哥喝醉了，胡说呢，你别跟他置气昂！”
    蔡露的胸口气愤地上下起伏着，她盯着蔡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客房。
    高筠有些担心地看向楼上。
    外婆冷哼一声，看向高筠和高寒：“你们可不要学习你们小姨，知道不？”
    蔡芳生气地看向外婆：“妈！露露她没那么不好！您不能对她那么大的偏见！”
    喝醉了的蔡勇猛地抬起头来，他把桌子拍得哐哐响：“蔡芳！你怎么和妈说话的呢！”
    说完，他又猛地趴倒在了桌子上。
    高寒有些烦躁地起身：“我不吃了。”
    高筠也觉得胸闷得不行，她皱着眉放下碗：“我吃饱了，我上楼了。”
    高筠十一岁的表弟完全没有在意桌上的争吵，他正沉浸地看着手机里的动漫。
    高忠看了看离桌的孩子们，又看了看皱着眉的长辈们，默默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