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一时没个分寸，开了洗手间的门。”
    周姨说着，让开了道。
    于是，屋内的两人就这样出现在沈岸的视野里。
    许星野站在沈聿身后，此刻因为周姨闯入，心情不悦的原因，眸子敛下半边，眼形狭长着，再加上他比沈聿还高了小半截的个头，望过来时，陡然多了些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而自己儿子，离许星野的站位极近，脸色红润着，眸色有些不自然。
    两人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一眼就能看出关系亲近。
    而且这种亲近，跟两人之前的关系状态似乎还有所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沈岸只是感觉，一时间也看不出来。
    “星野也在啊，倒是稀客。”沈岸的目光越过前面的沈聿，看向许星野，“晚餐还吃得惯吗？我听说你最近比较挑食。”
    沈岸这话有些奇怪，听得沈聿蹙了下眉。
    许星野对吃的东西从来不挑拣，一般他喜欢吃的东西，许星野也爱吃，他不爱吃的东西，递给许星野，他也能吃下去。所以沈岸嘴里的“听说”，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呢。
    “你听谁说的？”沈聿有了疑惑，顺嘴就问了出来，“他最近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可没跟你说过这种话。”
    “是吗？他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沈岸的断句故意分开，这意有所指的模样让许星野抿紧了唇，伸手在后面拉了拉沈聿的衣裳。
    沈聿转头，将手搭在许星野手背上拍了拍安抚他。 等头在转回来的时候，他脸上刚才温柔的表情就变得冷冽了几分，仿佛对面的沈岸不是亲人，而只是个商业谈判的陌生人。
    “好了，不要扯别的了，你答应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说？”
    沈岸自然瞧见了沈聿对许星野做的这个小动作，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沈聿问话后，对着旁边站着的周姨说，“我有些口渴，你给我下楼沏壶茶放书房吧。”
    “哎，好。”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周姨马上应声下楼。
    等人走远，沈岸才从肩膀上取下单肩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抽出来一张纸来。
    抽动的时候动作大了些，不小心带出来几张其他的纸张来。那些纸张上不是打印的文字，而是手写的，日记一样的东西。在最末尾，还有照片。
    但照片压在最底下，沈聿只看到一张几岁小孩的脸。
    沈聿觉得这张照片上的脸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但还没想起来具体细节，沈岸就已经蹲下身，将那摞纸，连带着照片一起拾起来，重新塞进了背包里。然后，将最开始抽出来的那张纸递了过来。
    沈聿接过纸张看了一眼。是医院的血液检测报告单。
    未署名，主要检测项目为血液指标体征，包括心率、血压、红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以及血小板数量和出血凝血时间。
    想起之前沈岸从他这儿抽过血，沈聿摇了摇手中的纸，“所以，这是我的血液检测报告？”
    “嗯。”
    “跟你答应要跟我讲的事情有关？”
    “对。”
    沈聿脸色沉了下来。
    他虽然有好几年不曾接触医学了，却也还是知道，检测报告中，白细胞和血小板数量明显超过正常值范围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份报告就是沈岸抽他的那管子血的出来的结论，那就说明，他的身体可能有药物因素的刺激，或者严重些，有了某种病症。
    沈聿心里忐忑着，但面上丝毫不显。在没得出结论之前，他不想露出表情被许星野察觉到不对劲，惹他担心。
    沈聿只是往沈岸那边走了两步，“晚上的饭菜有些咸了，我正巧想喝茶了。走吧，我们去书房喝两杯？”
    “好。”沈岸率先下了楼。
    沈聿跟着要下去，但在踏上台阶的时候，又掉转头，走回许星野面前，摸了摸他的头，“不用等我了，我还不知道要跟他聊到什么时候。你先去睡觉吧，等明早我叫你起来一起搓汤圆。”
    许星野将脑袋在沈聿手里蹭了蹭，“哥要跟沈叔聊的，是连我也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嗯，是沈家的事情。”
    “很重要？”
    “算重要吧。”
    “所以哥是为了聊这件事，才突然急着在今天来主宅的吗？”
    “嗯，也不完全是。”沈聿回答前面两个问题的时候都很肯定，可到了这个问题，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顿了顿，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我之所以答应带你来，除了为了聊沈家的事情外，还为了你。”
    “为我？”许星野有些诧异，漆黑的墨子中染上一丝困惑不解。
    “你说原家那位父亲对你不好，而我爸却是你从小就见过的熟悉的人，曾经跟着你妈妈一起照顾过你，所以应该也算得上你的半个亲人。团圆的日子，我想，你应该想跟我，跟熟悉的亲人待在一起，所以我来了，带着你。”
    沈聿望着许星野，眼波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柔光，“星野，以前，我总卑劣地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感到孤单，因为我觉得你害怕孤单。可现在，我只想尽我所能，让你感到温暖。这种温暖包含爱情，也该包含亲情。我想，我不应该因为我的个人喜好，来束缚你的亲情观，毕竟我们家小朋友，也想有个家，对吧？”
    许星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沈聿的这段话。
    沈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沈岸与他的真实关系，不知道那种虚假的“亲情”下，藏着何等丑恶，不知道他与沈岸的造下的那些罪孽……
    沈聿只是以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的视角，瞥见他与沈岸之间的那股联系，以为他贪恋的亲情能从沈岸身上找到，所以哪怕沈聿自己厌恶沈岸，却还是肯来沈宅过团圆。
    许星野突然开始产生自我怀疑，这样瞒着沈聿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保护沈聿的意图多一些，还是为了掩盖自己是个怪物，不让沈聿讨厌自己的意图多一些？
    不让沈聿知道favorite，不让沈聿了解另一面，真的又正确吗？
    “哥～”许星野拉住沈聿的手，沉吟了良久，想说些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