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流言像是长了腿一般,诸如永安侯府世子林谨宴科考垫底,还不如那些普通的寒门学子,是个徒有其表胸无点墨的草包,贪图美色薄情寡义,还成了跛子……
林谨宴跛着脚刚走出侯府,便听见外面热闹的议论声,讥言讽语像是一把利刃一般凌迟着他。
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再没勇气往外走一步。
他扭头跛着脚回了院儿里,将本就已经空荡荡的屋子砸得凌乱不堪。
等到侯夫人宋静娴和梨儿赶到的时候,林谨宴的房间已经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了。
宋静娴脸色一沉,无奈道,“宴儿,你这是又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把房间砸成这样?”
如今侯府日子过得拮据,她先前卖掉杜府宅子所换的银两,已经花了一半了,剩下的银两不知还能撑多久,眼下为了银子,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儿子竟还在这里生事。
饶是再心疼儿子迁就儿子的宋静娴也忍不住心头直冒火。
林谨宴崩溃怒吼道,“你们没听见外面的议论声吗,我科举垫底了,我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无能之辈!”
“我成了跛子,再也治不好了……”
“这副鬼样子,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呜呜呜……”
他冲着母亲怒吼一声之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不曾想,堂堂永安侯府世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卑怯的模样。
宋静娴虽然气儿子不成器,却也无可奈何。
谁叫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呢!
她心头怒火无处宣泄,只得去福荣堂找老夫人的晦气。
自从江晚柠和林谨宴和离之后,宋静娴夺了掌家之权,老夫人便没银子日日吃药,身子每况愈下,如今身子彻底垮了。
先前还能走动,这两日染了风寒竟高烧不退竟扛不住了。
孙嬷嬷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野草药给老夫人熬成浓汁灌下去。
宋静娴走进福荣堂,打开老夫人的屋子,一股难闻的味道儿熏得她胃里直犯恶心。
“侯夫人,您来了?”
孙嬷嬷看见宋静娴,随意行了一礼。
先前她对宋静娴还有些尊敬,可老夫人生了病,侯夫人不闻不问,她百般求情,侯夫人却不愿拿银子给老夫人请大夫诊治,孙嬷嬷也已经不在她身上抱任何希望了。
“孙嬷嬷,你也别怪我,侯府现在空有其表,账上实在拿不出银子,宴儿的脚落下跛疾,都没银子请神医帮他看诊。”
“要怪就怪老夫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当初咱侯府虽不富裕,却也有两间铺子和一些薄田养活一家子,江晚柠嫁入侯府不仅带来了丰厚的嫁妆,她还在边关行军打仗挣军功得赏赐,宴儿也能在家用心念书准备科举,是老夫人她鬼迷心窍一心扶持他那扶不起的娘家,让杜明娇那狐媚子将好好的侯府搅得不得安宁,亏空了账上的银子……”
“若不是那个贱人,江晚柠怎会和离带着嫁妆离开?若不是老夫人下药,杜明娇勾引,宴儿又怎会失了状态考砸了?若不是一桩桩一件件不如意的事情,宴儿的脚又怎会落疾?”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念着她是长辈,我定会一根白绫绞了她!”
宋静娴眼神陡然一冷,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意,吓得孙嬷嬷脊背一凉,直接跪下了。
“侯夫人,您说的这些老奴都知道,许多事情老夫人确实做得荒唐,可这终究是一条性命啊,还请侯夫人您开开恩,给老夫人请个大夫吧。”
宋静娴冷哼一声,甩了衣袖掩唇走到老夫人床榻前,看着她那张灰败蜡黄的脸,心中十分畅快。
她只恨自己没能早日夺得管家权,也不会任由老夫人和杜明娇将侯府败成这样。
“她是侯府的罪人,也不知是怎么有颜面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我是不会给她请大夫诊治的,孙嬷嬷你已伺候她大半生,很对得起她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任由老夫人自生自灭。
在她离开后,老夫人迷迷糊糊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留下两行浊泪。
“错错……错了,是我错了,呜呜呜……”
老夫人嗓音嘶哑犹如锈铁磨刀一般难听得厉害,孙嬷嬷听见老夫人醒了,顿时惊喜万分,立刻跑了过去。
“老夫人,您终于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老夫人摇了摇头,“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我已是强弩之末,你不必再为我费心思了。”
孙嬷嬷抹着眼泪直摇头,她跟了老夫人许多年,无儿无女,老夫人便是她唯一的亲人,若是老夫人没了,她也活不下去的。
“老夫人,您别灰心,老奴一定想办法给您请大夫将您治好的。”
“临了我才明白,我这一生糊涂分不清轻重,为了娘家将侯府累成这般模样,放着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非要把家搅得鸡犬不宁,宋静娴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是侯府的罪人,即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老侯爷,无颜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终是在悔恨中咽了气!
孙嬷嬷没了活下去的支柱,一刀抹了脖子,死在了在老夫人榻前。
林谨宴已经自暴自弃,像是神经错乱了一般自言自语,一会哭一会笑,完全不管侯府之事。
宋静娴早已经恨老夫人入骨,根本舍不得花银子,将其风光大葬,于是她悄悄找了几个人,趁着夜色用两个破席片将老夫人和孙嬷嬷草草下葬。
老夫人都没了,宋静娴自然不会留杜明娇在侯府,她立刻吩咐梨儿将杜明娇直接撵了出去。
杜明娇前些日子挨了打,身上的伤刚好,身无分文,唯一袒护他的姑祖母也没了,她出去寻找爹娘,被欠了一屁股赌债的父亲杜枝山连哄带骗卖去了青楼。
因着她早已经生过孩子,青楼里的妈妈当日便强迫她,直接让她接客。
仅仅一日的时间,杜明娇便像是枯枝败叶一般,双眼空洞,自杀未遂又被抓起来吊着打。
她心中恨意浓烈,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得了机会,一定要亲手杀了她爹和侯府的人为自己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