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叶小姐…”
一夜未曾合眼的叶浅夕方才倚着墙边昏昏欲睡,便被人唤醒。
一名狱卒打扮的男子,正倾身看着她,手中还掂着一个食盒,见她醒来又深深作揖以示敬意。
他的模样老实敦厚,满脸诚笑,却并不是几日来看守的狱卒。
叶浅夕还未开口询问,他便道:“叶小姐,小人名叫张栋,是蒲月姑娘差使小的来看您的,这几日让小姐受委屈了,她说不消几日小姐就能出去了。”
说着他将牢门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食盒中的点心与饭菜拿出,又恭敬地向后退去,“叶小姐,这些是蒲月姑娘命凤祥楼的厨子专程为小姐做的。”
除了蒲月与樊三存外无人知道凤祥楼是她名下的产业。
这让叶浅夕升起的防备之心渐渐退去。
她盯着食盒,足有三层,糕点果子、米粥小两样,外加两个清淡的素菜,都是她喜爱的。
这样细心是蒲月之手没错,可她还是谨慎地问道:“蒲月如何了?”
“蒲月姑娘很好,只是和逸居有官兵把守,药堂被封只能暂闭,不过一切并无异样,小姐请放心,若是有事小人一定第一时间相告。”
这几日叶浅夕始终惴惴不安,听到蒲月安好,她才心中略微宽慰。
说着,他还拿出一个荷包交给她,“小姐,这是蒲月姑娘吩咐小人给您的。”
“这是…”
她欣喜地接过谨慎地捏在手中。
这是风息竹留给她的那枚玉佩,里面还有一颗寄思的红豆,为了盛放这两样物件,从不善女红的她还是跟着官女子们学了绣花缝制荷包。
见到此物,她鼻头冒酸,憔悴的面容终于生出一丝笑来。
睹物思人,在此危难时刻着实让她心中暖流涌动。
昨夜里,故人回梦致她彻夜未眠,反复思量,还是选择将顾言知的话无视。
她将荷包靠近胸前,心中期盼着早日见到他问个明白,到时能去找父亲,再去北狄寻卿染,她要亲眼见到卿染才会相信她是否背叛了自己。
略微感怀后,她轻声道:“多谢你。”
“小姐客气,若不是仁和堂的大夫我这小命只怕也没了,能帮小姐做些事,是小人之幸,我等平民百姓还希望小姐出去重开仁和堂,众百姓整日围着衙门口去问大人何时能将您放出来呢。”
自然,这话只是安抚。
原来是有过恩惠之人,倒是能叫人信赖几分的,可叶浅夕还是摸不着头绪。
‘姜雅云’可以来是因着晋王妃的身份,顾言知参与审案来去自如。
但若是杀害大将军,此等大罪早该受审。
“那你可知,为何我这几日从未见过大人们来审案?”
就算奉旨捉拿,至少也先过个堂,问个话,将所犯罪状一一罗列才能服众。
为何刑部官员一个都未见过,这并不符合大洲律法。
“小人不知。”
“那,我所犯何罪可有名状?”
那人仍是摇着头,“这几日不该小人当值,因此小姐所问小人一概不知,小姐放心稍后我便去打听一二让小姐有个准备。
不过,听说这衙门内外都是晋王的人,无人敢闯入,只是今日三司会审,晋王殿下也会来,听说…听说他是力主小姐是杀害唐大将军的凶手,到时姑娘还需小心搭话,姑娘请先多用些饭,待会儿可有的时辰耗了。”
他将吃食放在她身边,便要离去。
晋王亲自审理?她看了眼手中的荷包,这玉佩是晋王之物,若是将它交给他,是不是就能相信自己与他是无辜的。
风息竹是萧阳嘉的人,所以他不会杀人。
可这唯一的希望也被这狱卒捅破,“晋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狠辣,姑娘你且小心些,职务所在小人只能提醒到此。”
牢门再次被锁,那人有些扭捏道:“让叶小姐委屈了,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
叶浅夕并未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世人哪个不是食人俸禄听人差遣,她是理解的。
“小哥,近日外面可曾发生什么事?”
“并未听说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听说北狄蠢蠢欲动。”
接着他惆怅道:“也不知为何,北狄那穷山恶水之地哪里来的银子买粮草,只怕待秋收后又要生乱喽。”
隐晦之言听起来极为似真,听他这样说,叶浅夕只觉脊背发凉,荷包中的玉佩险些被她捏碎。
若是起事,那她是不是也有责任?
这如何能让她安心。
“姑娘可还有何吩咐?”
叶浅夕木讷地摇了摇头,“并无。”
“如此,小人先离去,姑娘先用饭,稍后我再来收拾。”
说着他便要离去,只是背过身去的那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叶浅夕依旧端坐在干草堆上,食盒中的莲子粥香气弥漫,她未动筷,只是捏了块儿芸豆糕,浅尝一口,本该是香甜之味,却入口皆苦。
手中的香囊,被她看了又看,可惜的是那人并未给她写信,若是有蒲月一定会交给她。
正想着那人究竟隐瞒了何事时,林氏隔着牢门探出一只干枯的手来,“浅夕,给我点儿吃的吧!”
“浅夕,你和沈熙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若是你不给我,我就告诉言知,你们两个密谋骗他,反正你也逃不了这里,日后恐怕还需我照拂。”
她怎会知道叶浅夕其实会武,昨夜里哪里是吃坏了,分明是被她下手重了些。
林氏年纪虽不大,但初来时受了刑,再不能去劳作,只怕要在这监牢终老,最后被一帘破席卷走掩埋。
大洲罪人不允立碑更不允祭拜,可叶浅夕并不同情她,昨夜将她救醒不过是罪孽之人该承受的业果。
知道她死性不改,叶浅夕也不惯着,她将瓷碗端起,隔着木栏递了过去,“林氏,顾言知一心想要我死,你觉着我这饭菜能吃么?不怕有毒?”
话一落,那双伸着的手迅速缩了回去,“叶浅夕,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拿我试菜你做梦!”
“不吃?”
叶浅夕将碗放了回去,她并未怕毒,这饭菜是否有毒她一眼便能看出。
只是她因卿染之事忧思伤感,食不知味,百般愁绪都来扰她,母亲去世她也从未如此无助过。
她正烦闷着,一旁却传来林氏的咒骂:“叶浅夕,你等着我…”
“林氏,你要去与顾言知说什么,你随意。”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林氏的响动,叶浅夕已经习惯了,林氏喜爱抓些小虫来改善伙食,可悲又可怜之人,顾言知不给她吃食就是希望自己也如她们一般饥不择食,以此来折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