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隶属于离王一派的大臣纷纷出声附和,他们都清楚青风寨对离王的助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朝廷给端了。
裴清砚浅笑两声,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李大人此言差矣,青风寨作恶多年,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更是嚣张到劫持朝廷命官之子,此等挑衅之举,若是视而不见,听之任之,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日后更难拔除。沈侯爷,您觉得下官说的对吗?”
裴清砚嘴角噙着笑,望向沈峰的眼中毫无波澜,但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他的痛点上。
“大是大非面前,本官绝不会拎不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北国外患,至于晏西,如果真的救不出来,那也是他的命。”沈峰说的大义凛然,宁愿牺牲一个儿子,也要以朝廷大事为重。
他儿子多的是,死了一个还有另一个,但若是失了离王的信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峰向来心狠,一个于他毫无益处的儿子,跟废掉的棋子没有两样。
听到这番话,裴清砚倒也不觉得奇怪,他早就清楚沈峰的为人了,放弃沈晏西,确实是他的最佳选择。
高位之上的皇帝依旧没有开口,但底下人的面色变化,全被他尽收眼底,心里门清着。
这些人千方百计阻止朝廷出兵攻打青风寨,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他不是不清楚,也多次敲打过离王。
只是可惜,这个儿子还是让自己失望了。
云帝暗自叹了一口气,还是打算再给离王一次机会。
“太傅的想法如何?”云帝望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楚太傅,欲听听他的想法。
楚太傅沉吟良久,“陛下,微臣认为李大人的想法不无道理,北国对我朝虎视眈眈,多年来在北境一带作乱。
如今又勾结了楚国和其他弹丸小国,意图侵入我朝领土,狼子野心,我朝若是不加威慑,只怕会让他们的气焰更加嚣张。”
楚太傅这一番思虑良久的话语令离王惊诧,他本以为经过楚桑月一事后,楚太傅会一直同他作对,没想到……
须臾,楚太傅伸手捋了捋发白的胡子,话锋一转,“况且,派谁领兵攻打青风寨也是个难题。”
此话一出,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人选必须得好好斟酌,最好能一次攻下青风寨,永绝后患。
朝臣议论纷纷,却不由得将目光都落在苏瑾扬身上。
他们隐晦的瞥了离王一眼,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正想着,一道清朗温和的嗓音缓缓响起,回荡在宽敞的大殿上。
“陛下,臣认为,苏小将军有勇有谋,由他领兵前往明音山最为合适不过。”
裴清砚上前几步,极快地同苏瑾扬对视一眼,将他推举了出来。
话落,有人欢喜有人愁,但不外乎都松了一口气。
有裴清砚当这个出头鸟,他们也没在顾忌,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陛下,微臣觉得裴大人言之有理,苏小将军刚打下一大胜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由他出兵攻打青风寨,辅之裴大人的谋略,定会事半功倍。”
裴清砚擅文,才智谋略皆是一绝。而苏瑾扬擅武,身手极好,两人加以配合,不愁拿不下一个青风寨。
离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脸色不复刚才的平静,隐隐有些阴鸷,但顾忌着场合强行忍了下来。
真让这两人一起出手,青风寨怕是撑不了多久。
正是因为清楚两人的本事,离王才多次拉拢,可这两人冥顽不灵,任他如何威逼利诱,甚至许以重利都没用。
离王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云帝决定的事,无人能够置喙。
“微臣定不辱使命。”苏瑾扬欣然应下剿匪圣旨,青风寨一灭,离王就少了一大助力。
等他狗急跳墙,再将矿山的事揭露出来,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
入夜,松溪院。
“三哥,三日后剿匪,我同你一起去。”宋知渝将手中绣好的剑穗递给苏瑾扬,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苏瑾扬动作一顿,脱口而出就是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青风寨能盘踞明音山多年没被朝廷歼灭,除了离王有意无意的庇护之外,更多的是他们所占据的地势易守难攻,以及那些土匪不错的身手。
宋知渝不会武,他不能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三哥,明音山的地势你比我清楚,想要不惊动他们,毫发无伤的进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还有那些被当成人质的村民,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将会成为你们的擎制。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宋知渝叹了口气,从药箱里不停往外掏着药瓶,几乎将能想到的毒药都拿了出来。
“可是……”苏瑾扬还是不放心,俊逸的面庞上透露出几分纠结。
“你就让我去吧,有些事我想做个了结。”宋知渝扯住苏瑾扬的袖子摇了两下,像小时候一般同他撒娇。
水润深邃的双眼直直望向苏瑾扬,让他的心不禁软了下来,没忍住松了口,“行,但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清楚自己就算不同意让宋知渝一起去剿匪,她也会偷偷跟着,既如此,不如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好。”宋知渝重重点头,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她有一句话没说错,此次明音山剿匪,是她一手促成,为的就是将一切做个了结,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苏瑾扬眼神柔和,宽厚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宋知渝的脑袋,“天色不早了,你先歇息吧,我走了。”
说罢,苏瑾扬将剑穗收好,一个飞身翻过了院墙,悄声离开了松溪院。
直到人走远,宋知渝才收回视线,打算再多研制一些毒药,好派上用场。
她转过身正欲回房,却骤然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
宋知渝捂着额头,嘴里发出一声轻微痛呼。
“抱歉。”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下一刻,一双微凉的大掌轻轻抚上宋知渝的额头,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的按捏着。
“你怎么来了?”宋知渝抬头,对周行之突然的出现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周行之极为自然的牵起宋知渝的手,声音温和缱绻,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拂在她的心口上,“想你了。”
宋知渝敏锐的感觉到周行之的情绪有些不高,眼神还若有似无的往她头顶上飘。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男人清朗的嗓音再次响起,话中隐隐带着一丝阴沉与嫉妒,“那剑穗,看着真不错啊。”
宋知渝怔愣了一瞬,而后恍然大悟,忍不住失笑出声。
“当然不错了,那可是我最好的绣品。小时候三哥最喜欢舞剑了,跟着师傅学习的时候,旁人的剑柄处都系上了好看的剑穗,唯独他没有。
他说一柄好剑怎么能没有好的剑穗呢,便软磨硬泡着要我给他做一个剑穗。”
说到这里,宋知渝笑的更开怀了。
“可我绣工也不好啊,做出来剑穗难看极了,三哥倒是不嫌弃,一直宝贝似的系在剑上,没少被调侃。
偏生他还觉得骄傲,说旁人都没有妹妹亲手绣的剑穗,只有他有。三哥挂了好几年的剑穗在战场上弄丢了,我便又给他做了一个。”
周行之原本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知道两人的关系并非男女之情,但方才看见那一幕,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一丝嫉妒与羡慕。
他觉得自己疯了,但一想到宋知渝,却又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