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男人一个人默默垂着头坐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看得到他此刻的神情。
    他就像是一个孤独的灵魂一般，毫无生气。
    而此刻审讯室的门外，沈逸大江和陈之南也正在静静观察着这个男人。
    不知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给沈逸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完全不像曾经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那样。
    这么多年，他见过了太多的嫌疑人。
    那些人有的猖狂，有的心虚。有的人冷静沉着，难以应付；有的人沉默不语，死不开口；还有的人狡诈多疑，张口闭口全是谎话。
    可偏偏就是这个男人，身上总是透着一种淡淡的……看透一切的释然……
    此刻不仅是沈逸，就连一旁的大江和陈之南也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头儿，你觉不觉得，这个家伙看上去好像不是来接受审讯的。”
    “是啊头儿，我也有这种感觉，”陈之南点了点头，“怎么感觉这个佟军好像是……看透了生死的模样呢？”
    “这不应该啊，”大江接着陈之南的话继续说道，“哪有嫌疑人会这样？
    感觉他不像是坐在公安局的审讯室，倒像是坐在教堂的神父面前。
    根据咱们调查到的情况来看，他最多就是被雇佣的那一个，按理说与那个死者之间也不应该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我怎么看他就好像是……”
    “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陈之南打断了大江还没有说完的话，“当时抓捕他的时候，他就只是一直回头看向他们家的方向，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还当他是在担心他妈。
    因为这个，我还说了他几句呢……
    可是现在怎么……”
    见此，沈逸摆了摆手：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
    不管他此时此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总还是要进去审一审他的。
    说实话，这个人也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无论如何，该继续的审问还是要继续，这是我们的工作。
    或许，审问之后，他自己就会给我们答案的……”
    ……
    而此刻审讯室内的男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有三个警察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对于接下来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他并不后悔。
    若是重新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答应那个女人的请求，还是会这样做。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或许他会想一个更完美的计划，不让警方这么快就找到自己。
    只是如今一想到母亲还在家里苦苦等着自己，他就心存愧疚。
    可能他注定不是一个孝顺的人，注定无法陪母亲度过仅剩的时光了……
    ……
    就在男人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三个警察。
    其中一个他并没有见过，不过另外两个他倒是有些熟悉，就是把他带回来的人。
    见到有人进来，他知道，自己的结局终于要来了……
    很快，一道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响起：
    “姓名？”
    “……佟军。”男人平淡的声音响起。
    “年龄？”
    “48.”
    “工作单位？”
    “我没有固定工作，”男人 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就是……那有活儿去哪儿……”
    “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吗？”沈逸继续问道。
    “知道。”
    “知道就好，佟军啊，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的流程你应该也清楚。
    那咱们也就不多废话了。
    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我来帮你说？”
    听到这话，男人微微抬起头看向沈逸，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看了沈逸好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自己说就行。”
    “那好，那你就好好说一说，你究竟为什么要杀害卢鑫。
    还有，你与卢鑫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让你非要一次两次三次的杀他不可呢？”
    见此，男人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在大牢里蹲了二十多年才放出来，对于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无法适应。
    没有人愿意用我这个有过前科的人。
    更何况，我也干不了什么。
    就是做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力气活儿也没有人愿意用我。
    可是我妈……我妈那个情况相信你们应该也清楚。
    她的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
    这么多年为了看病，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亲戚朋友也早就已经借了个遍。
    而且医院的大夫说，要是她的病情再严重的话，很有可能就要去透析。
    可是透析，那和烧钱有什么两样？
    我妈一听说这个，就说什么也不治了。
    没办法，我就只能骗她，骗她说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每个月能有不少的工钱，她这才同意接着治疗。
    所以，我就只能背着她尽可能多的接些活儿。
    只要有人肯用我，肯给我钱，我什么活儿都接……”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说，你杀卢鑫也是因为这个吗？”大江忽然问道。
    “是，”男人没有否认，很直白地点头肯定道，“有人出钱，雇我去杀了他。
    其实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找到工作了。
    再挣不到钱，我妈的药就要听了。
    所以我为了能多拿到些钱，为了给我妈凑治疗费，我就答应了那个人呢……”
    听到男人的话，沈逸等人都有些意外。
    他们知道佟军只是被雇佣的，但是却不知道他接受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居然是为了帮他的母亲治病，所以才同意帮人杀掉卢鑫。
    这个理由……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去杀人。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一旦事情败露，那剩下他的母亲独自一人该怎么办？
    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母亲会选择让自己的儿子以杀人为代价，而为自己筹集治疗费吧……
    想到这里，沈逸的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不知道此刻的佟军究竟有没有后悔，也不知道他的母亲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会不会更加心痛……
    过了好一会儿，沈逸才再一次开口问道：
    “你刚刚说你是为了给你母亲筹集治疗费，所以才同意帮别人杀掉的卢鑫。
    那我问你，那个雇你杀人的人，也就是你的雇主究竟是谁？”
    听到沈逸的问话，男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只见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又没有波澜。
    “是他的老婆——孙佳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