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人的距离已经比正常社交距离要短，林煜心跳猛地一窒。
后背靠上落地玻璃。
脸颊忽然被人用力扯了一下，有点痛。
林煜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拍开沈佑的手，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不受控制说出奇怪的话。
被拍了手，沈佑也没生气。
他屈指，弹了弹对方的额头：“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有些人喝多了后叫个不停要吃这家糕点的事吗？”
指向性过于明显。
林煜不禁有几分心虚，垂眼看地面：“我……我说过吗？”
上次喝了太多，说的话做的事情全都记不清了，没想到沈佑还记得……
沈佑没答，只哼了一声：
“真没良心。”
……
林煜抱着糕点，先放回办公室，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稍微降下温度。
林煜抬眼看向镜子。
刚才还沸腾的心，这一刻又忽然冷静下来。
镜子里这一张脸，温良无害，像是会被放进教科书里的典型beta。
比起以前那些站在沈佑身边的娇艳玫瑰，这张脸真的太无趣了。
林煜擦干手，出了办公室，转过弯后，走进暮黎的病房。
暮黎的状态比起前几天好了很多，此刻正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跟坐在床沿的苏禾讲话。
他瘦了很多，穿着毫无版型的病号服，脖子上缠着白色绷带。微卷的长发垂落在身前，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人鱼少年脸色苍白，唇色毫无血色，但这不仅没有显得狼狈难堪，反而使他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的病态。
这样的美貌，在omega中也是稀缺资源。
只可惜这样的资源出现在一个无权无势的omega身上时，只会带来灾难。
注意到目光的注视，暮黎微微转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温盈，礼貌微笑：“温学姐，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这张脸我看几次都嫉妒，这要是长我身上多好。”温盈撇嘴，“开什么花店啊，当明星赚疯了。”
“那你要先变成男性omega，才能用我这张脸。”暮黎笑起来，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生动，眸光流转，如初绽的玫瑰。
苏禾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中转圈，一板一眼，特别认真地安慰人：“温学姐，你不用嫉妒的。你也特别漂亮，我之前去执行官体验营的时候，有个队友，他手机壁纸就是你，喝多了还哭着说要变性成女alpha获得追求你的机会。”
沈知然震惊：“你说的不会是李达吧？”
苏禾点头：“对啊，学长你不知道吗？他朋友圈隔三差五就会发温学姐和另外两个女明星的照片。啊还有，前天他发动态说他爸爸不允许他追星，断了他银行卡，他去搬砖了。”
沈知然压根没加李达好友。
但他想象了一下李达满身肌肉，对着手机壁纸哭诉说要变性的场景，不禁一阵恶寒：“……”
好恶心。
温盈不知道李达是谁，但很给面子地伸手rua苏禾的脸：“苏苏——！你真是个嘴甜的小兔子！”
林煜走进病房，脚步声打断了几人聊天的愉悦。
抬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一个半透明的光屏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煜简单说了一下暮黎的情况，而后总结：“……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天，等信息素数值稳定后，就能出院了。”
得到医生肯定的答复，暮黎笑了笑：“谢谢林医生这段时间的照顾，没有您，我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还有……”他抿唇，小心翼翼看了眼坐在最远处的沈知然，小声说，“谢谢沈学长。”
“没事，举手之劳。”
“钱我会还你的。”暮黎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我现在没有那么多，但会慢慢还你的。”
“啊那个啊。”沈知然摆摆手，“放心吧，买你没花钱。”
“要谢的话，你就谢我老婆吧。”
……
因为暮黎大病初愈，不便长时间探望，几人待了一会便离开。
林煜送他们到电梯口，转身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意外站着两个穿护士服的omega，是刚才问沈佑要过联系方式的。
见林煜走来，两人俱是眼前一亮。
“林主任！”其中一个头发短点的男生拉着同伴，跟林煜进了办公室。
林煜的办公室是独立单间，他坐在书桌后，打开电脑处理邮件，头也没抬：“怎么了？”
男生眨着眼睛，有些害羞：“那个……林医生你和沈先生是什么关系呀？”
什么关系？
林煜微愣几秒。
这个问题，以前也听过很多次了。
大概是他经常待在沈佑身边的缘故，念书的时候就经常有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有很多人问过他们的关系。
沈佑只是眉梢微挑：“朋友啊。”
现在回想，已经想不起来那些问问题的人是谁，也记不清当时的场景。
只有他的话清晰地回响在耳畔。
握着鼠标的指节轻微收紧。
好几秒后，林煜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地说：“我们是朋友。”
“那太好了！”小护士凑近，“他给你买糕点，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诶。”
“不是。”林煜垂眼。
“那……林主任，你可不可以给我沈先生的联系方式呀？”护士双手合十，“求你啦！”
这样的场景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都要归功于某些人过于招摇的那张脸。
林煜脸上仍然是温和的笑，婉拒道：“沈佑没说的话，我也不方便给，回去工作吧。”
小护士的眸色瞬间黯淡，肩膀也垮了下去：“好吧。”
他转身跟同伴出了办公室，关门声格外地重，能猜到对方心情必然极差。
林煜甚至还能听见刚才还求自己的小护士语气愤愤：“不给就不给，还摆架子，不会是自己没搞到手就嫉妒我吧？”
另一个安抚他：“哎呀，他单身久了，都长痘了……”
林煜：“……”
他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果然看见额头上有个红点，是一个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痘痘。
林煜：“……”
心情更糟糕了。
正要按灭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沈佑的电话。
铃声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回响，林煜却没立刻接。
对方很有耐心，并未挂断。
一直到铃声响了十几秒，林煜才慢吞吞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
林煜抬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镜子，那是之前一个小护士送的，他盯着自己那颗微红的小痘痘看，只觉得极其碍眼，语气更加郁闷。
对面似乎低笑了声：“几天不见，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得罪你了？”
“没。”林煜忽然觉得有些闷，直接把镜子扣桌子，“我长痘痘了。”
一句没头没尾又莫名其妙的话。
对面停了几秒，低笑，混合着随意略过的风声：“这是我的错吗？林医生，你怎么随便给人扣罪名？”
不是你的错，但我就是有点不高兴。
林煜有些闷地屈指弹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摆件。
……想被哄。
但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林煜强行压了回去。
怎么能这么想，太僭越了。
朋友之间不会这样的。
林煜吐出一口气：“开玩笑的，最近没睡好，心情有点差。”
“晚上出去玩。”
“嗯？”林煜没反应过来。
沈佑解释：“我午休结束了，现在要接着上班，这会接不了你，下班再接你。”
青年声线低磁，总带着散漫笑意，透过电话，似有细小电流流经耳廓，带起一阵阵酥麻。
林煜耳根发烫，低低“嗯”了声：“我下午有个手术，可能晚一点，你六点到可以吗？”
“行，今天听你调遣。”
车窗玻璃应该升起来了，对方的声音和呼吸更加清晰。
温度顺着耳廓蔓延，将白皙的皮肤染红。
林煜揉揉耳朵，听见对面传来沈佑助理的声音，似乎是在问下午的行动，沈佑沉声应了几句。
沈佑跟下属说话时，语调正经，甚至严厉，和自己聊天时很不一样。
虽然知道人在工作与休闲时状态并不一样，但林煜的心还是因为这细微的差距发烫。
没人不喜欢被特殊对待，尤其是喜欢的人。
林煜揉揉眉心，克制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妄想，语气平淡地说：“那你先工作，晚点见。”
“好。”
挂断电话，林煜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通话内容，同时也反应过来一件事——
沈佑在繁忙工作抽身来这边，似乎不是探望病房里漂亮娇弱的omega，只是为了给自己送那袋糕点。
就因为自己说了句想吃？
林煜的脸又开始烫。
不不不，林煜，别多想，可能只是顺路……对，顺路……也许是助理排队呢？你只是个朋友，好兄弟，别想太多不该想的。
冷静，冷静，别得意忘形，做好朋友该做的。
不可能的事情就别多想了。
林煜单手撑脸，深呼吸片刻后，心情终于冷静下来。
他想继续处理工作，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个小镜子。
镜子翻转过来，林煜看见自己那张布满红晕的脸。
“……”
林煜盯着镜子，镜子中的人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睁圆了眼，长睫颤抖。
良久，镜子被丢进抽屉。
办公室里响起一声略带懊恼的声音：
“烦死了……”
***
“晚上不回家了？”
周五。
沈知然上完最后一节选修，单手拿着电话，一边进了学校宿舍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一边同电话那头的沈佑聊天。
“嗯，让妈妈别给我留饭。”沈佑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疲倦，“顺便告诉她，我下周一整周都不在家。”
“工作这么忙？”
“法米拉殿下快生日了。”沈佑音调拉长，“公主只是过个生日，我这个守卫考虑的可就多了。”
沈知然：？
这人什么时候还跑去当守卫了？每位皇室成员在成年后都会搬离皇宫，拥有自己的守卫队，他一个军械部的部长还得兼职这种工作？
他还没问，就听对面传来一道笑眯眯的女声：“难道你忍心让0628一枪崩了我？”
“放心，你如果死了，我再买通0628崩了其他人。”沈佑散漫地说。
“老东西快不行了，我的命现在可比比他们重要。”女孩慢悠悠回话，随着清脆的一声碰撞声，她又笑了起来，“将军，我赢了。”
声音带着笑意，沈知然很轻易听出来这是法米拉的声音。
对面还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他们应该在下国际象棋。
想到自家老婆给亲哥增加了这么多工作量，沈知然有点小愧疚。
“知然。”
女声忽然靠近，电话转移到了法米拉手上。
沈知然莫名有些紧张：“哈喽。”
“……哈喽？”法米拉被他逗笑了，“我听沈佑说你谈恋爱了？”
“嗯。”
法米拉比沈知然小一岁多，但她从小天赋异禀，接连跳级，和沈佑是同级。
面对她的时候，沈知然有种跟姐说话的感觉。
但法米拉对他还挺熟络，只笑着说：“那我生日那天，你把男朋友带过来一起玩吧，我还挺想见见的。”
沈知然：“……”
叫杀手去自己家里参加生日会，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沈知然沉默几秒：“呃，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我男朋友兼职比较忙。”
“行。”
法米拉很爽快地同意，把手机还给沈佑。
沈佑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塞进口袋，沈知然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
抬头一看，才发现江珩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车库，正站在车边低头发信息。
他今天穿着一件和沈知然同款的黑色t恤，单肩包挂在右肩，少年气十足。
沈知然扬起笑，走过去捏捏对方的脸颊：“什么时候来的？”
“你打电话的时候。”江珩顺着他的动作，将脸贴近对方手心，轻轻蹭了蹭。
“刚才在和我哥打电话。”沈知然放软了声音，“回家吧，嗯？”
“好。”
江珩低头，唇瓣碰了碰对方的。
沈知然相当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的门，让江珩先坐进去。
关门走到另一边，正要拉开驾驶座的门，忽然听见有人从后面喊自己。
“沈知然！”
沈知然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清新校园风的黑发男孩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你好，你是……？”沈知然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但没立刻想起来是哪位。
男孩闻言，表情有些失落。
“我是《食品营养学》的课助，刚才上课，我还给你发了课题，下课前也收了。”他拨弄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哀怨，“我长得很大众脸吗？”
《食品营养学》是沈知然下午上的选修课，何以安倾情推荐的一节水课，老师人很好，给分高。
就是每节课都得花十分钟翻书，写一些奇怪的课题。
沈知然下午困得很，写完交上去就趴桌上睡着了，完全没注意发课题的人是谁……
余光瞥了眼坐在车里的江珩，沈知然有种上课不努力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沈知然有点尴尬地揉揉后颈：“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找我什么事情？”
男孩顿了顿，眨巴着眼睛看他：“就是……老师有时候会发一些资料在群里，他让把同学都拉进群，你走太快了没进来……”
下课铃声一响，就抓着书冲出教室的沈知然：“……”
这不是想早点见老婆吗……
低咳一声，沈知然拿出手机：“群号多少？”
“群是私密的搜不到，我加你好友然后拉你吧。”男孩点开自己的好友码。
“行。”沈知然想着江珩还在车里等着，很干脆地扫了码，然后朝人摆摆手，“我有点事先走了。”
“你开车来的吗？”男孩问，“能不能带我一起？我家司机今天有事……”
“我今天不太方便。”车里还坐着老婆，沈知然怎么可能领其他oemga上车。
他想了想：“给你推荐个打车软件，你打专车就行，很安全。”
说着，低头点了点手机屏幕：“发你了，直接下载就行。”
男孩：“……”
沈知然没再看他表情，钻进车里，启动车子。
011看了眼还呆愣在原地看着手机的男孩，忍不住感慨：【真的太直男了然然。】
沈知然：【？】
拒绝其他omega搭顺风车不是很多帖子都喜欢的男友行为吗？
哪里直男了？
011：【他刚才说自己长得大众，其实是想让你夸他长得好看，】
沈知然：【……】
受教了。
他侧脸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江珩。
后者安静坐在副驾驶，眼皮轻阖，正在闭目养神。
最近江珩一直很忙，有时候沈知然半夜醒来，还能看见他对着光屏在操作。
具体在忙什么，沈知然也没过问。
反正只要不是计划宰了法米拉就行。
经过路口，红灯亮起。
沈知然趁着停车的空档，单手从置物柜里取出一条薄毯盖在江珩身上，指节屈起，轻轻刮了一下江珩的鼻尖。
“我老婆就是可爱。”沈知然小声感慨。
做完这些，绿灯也亮了起来。
沈知然转过脸，将车开上空中车道。
夕阳光影落在他专注的侧脸。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还在小憩的人，此刻缓缓睁开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的侧脸，薄唇微翘。
……
到了沈家，姜蓝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她正摆弄着新买的相机，对着家里的花花草草拍照。
听见动静后姜蓝转过身，发现江珩和沈知然穿着情侣装，笑着举起相机：“看镜头——茄子！”
咔嚓。
相机吐出相片。
没过一会，相机上的影像浮现出来。
姜蓝晃了晃手里的相片：“是不是很迅速？这是你小姨送我的古董相机，拍了就立刻能吐出相片，现在早就停产了，拍一张少一张。”
“有意思。”沈知然拿过去，左看右看，“间隔得有点远，哎我刚才要是笑一下就好了……等下老黄为什么在后面扎马步？！”
老黄不好意思地笑：“不好意思少爷，我以为夫人只拍了脸，想着蹲下去别出现的。”
“没事。”沈知然只是有点震惊，并没生气。
毕竟拍得比较随便，没准备好。
沈知然嘴上挑刺，但还是把相片塞进上衣口袋，打算待会找个相框装起来。
算起来，这好像是他和江珩第二次合影……
在一起好几个月了，经常腻歪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也没怎么合照过。
沈知然想想也觉得奇怪。
但原因很简单，他们一般都是在晚上见面，一有空就在卧室或者江珩的别墅里干那种事，很少出去约会。
这正常吗……一般的情侣好像经常出去约会……
他们是不是也得找个机会出去玩玩？
沈知然反思了一下。
他有点发呆的样子被姜蓝拿相机拍了下来。
“我们来拍合影吧……去书房拍，书房光线好。”姜蓝朝老黄招了招手，“老黄你来，帮我们拍。”
老黄捧着相机跟着他们进了书房。
姜蓝一手挽着儿子一手挽着儿媳妇，笑容满面地伸手比耶，还要求他们也伸手比耶。
照片拍出来，沈知然笑得不行。
姜蓝凑过来一看也在笑：“小珩，你笑得好勉强，是不是阿姨强迫你了？哈哈哈哈……哎呦，太萌了！”
她对着相片拍了一张，发到沈家的家庭群里：【快看，全家福。】
沈佑：【？】
沈章：【老婆我呢？】
姜蓝：【后面啊。】
三人拍照不远处的书桌上，摆着一个全家福，还是四年前沈知然刚上大学的时候拍的，沈知然偏头的弧度正好露出了沈佑和沈章。
沈章：【没想到老婆这时候也想着我，谢谢老婆。^_^】
沈佑：【……】
[系统提示：沈章拍了拍沈佑。]
沈佑：【谢谢妈妈。】
姜蓝回了个表情包的功夫，听见咔嚓声不断。
转头一看，沈知然已经和江珩换了好几个造型拍上了。
沈知然鬼点子多，总是能想到很多神奇的造型，什么游戏角色的姿势啦，比心啦，互相捏脸啦……玩得不亦乐乎。
被拉着的江珩明显不是很适应镜头，但沈知然提出的要求，他都会照做。
姜蓝在旁边看着，满脸欣慰的笑。
相机里装着的相片还剩十几张，两个人除了合照，还给老黄和姜蓝单独拍了几张。
老黄高兴得不得了，下楼的时候还理了理自己的领结，昂首挺胸的样子逗得家里其他佣人直笑。
进了餐厅，姜蓝聊起自己最近拓展的兴趣爱好，其中有个是弓箭俱乐部。
她笑眯眯问沈知然：
“我原本预约了体验课，但明天临时有事，你们要不要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