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平间后，纪灵又去六楼看女孩同房间的少女。
小疗养院不算很大，为了过来的少年少女们，布局调整过后一二楼变成治疗中心，三到六楼给他们居住，原本在这里疗养的弘帮老人住到另一栋小楼去。
当时正是考虑到少年少女们可能不想见到太多外人，楼下治疗，楼上休息，这栋楼的上面除了主治医生，经常来往活动的都只是特意挑选出来的护士而已。
纪灵到的时候，失去手脚的少女正看着阳台发呆，听到她敲门才恍然般回过头来。
“灵小姐。”她叫纪灵。
纪灵走进来，看了一眼已经被整理好的阳台，坐到阳台边的小沙发上：“这里还有其他房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去其他房间住？”
阳台边有特意买来的小沙发，可以让这些不再完整的少年少女坐着看看户外，有的房间桌椅还是正常款，是因为商场那边还需要过几天才能调货过来。
病房里的家具经常是这样混搭着的，毕竟事出突然，疗养院看起来已经尽量在体贴这些新客人们。
少女也许也感觉到了，她摇摇头：“没关系，不用换房间的。”
纪灵注意到女孩说粤语的口音有点奇怪，她还没问，少女就犹豫着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认识的人和我一个房间？”
“当然，”纪灵眨眨眼，有点不懂女孩之前怎么没说，“如果有认识的人愿意一起住，当然更好。”
女孩不好意思地说，“他，他是男的。”
男的，但是在这群“客人”当中，纪灵立刻从记忆里找到这个女孩的信息。
她们原来早就见过的，在纪灵带洪三爷他们“参观”地下天国时，曾经感受到死寂之外的目光，她当时需要应付洪三爷和后面的陆旭，因此只匆匆扫了一眼。
其中一个是这个女孩，还有一个就在她的笼子旁边。
纪灵记得她们的长相，自然也记得她们的资料，她有些抱歉：“是姜逸先生吗？”
那人严格来说不算少年人了，已经24岁，算是整个地下天国里年纪比较大的。
女孩名叫柯红英，纪灵看到的资料上，她今年应该21。
柯红英明显没想到纪灵还能知道她们的名字，她点点头，小声说：“我跟姜逸一起的。”
“可以的。”纪灵答应下来，她当时在地下天国就感觉这两个人不一样，只是后来太多事情赶着，她就有点忙忘记了。
柯红英明显露出些许笑模样，腼腆地说：“谢谢灵小姐。”
其实纪灵不应该忘记的，毕竟她的大脑可以容纳很多信息，完全都记得所有事……
她起来对外面等候的护士说：“有一位叫姜逸的先生，应该在……五楼的07房间，把他安排过来和柯小姐一起住吧。”
看，她甚至连扫一眼的病房号都能记得。
纪灵得到艾米丽的肯定答复后正要回到病房，从病房里绕出来的罗兰忽然拦住她，关上门后轻声说：“my lady，如果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纪灵有些莫名的看他，从他奇异的紫色眼睛里看到认真，也看到自己现在有些沮丧的脸。
很奇怪，她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莫名的，就开始沮丧起来了。
“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是您的错，您甚至在帮别人挽救错误，”罗兰轻轻揉了揉纪灵的头，“不要把这一切当做您天然的责任，您也才17岁。”
他的手上有薄薄的茧，也许是练习枪械留下的痕迹。
热乎乎的，摸她头的动作意外的很温柔，不是平日里逗她玩时的随意戏谑。
“我知道的。”纪灵说。
但她还是不高兴，罗兰看得出来，只是作为保镖，他说这么一句已经僭越且突破他平日的行事，让罗兰接着问，这也不太可能。
纪灵也不会告诉他，她之所以难过，是因为这些原本灿烂的生命因为其他人而凋零。
尤其姜逸和柯红英。
她的记忆里曾经出现过姜逸这个名字，肥牛关抱怨账本不清晰时提过一嘴。
纪灵回到病房，也许因为她答应让姜逸搬过来，柯红英的精神状态明显更好了，甚至有了些许期待似的。
见到纪灵，她只有满心感谢：“谢谢灵小姐。”
她不知应该如何描述自己和姜逸的关系，只能重复着说：“我跟他是一起的。”
“我知道，”纪灵坐到柯红英床前，看着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你们是从大陆过来的。”
柯红英眨了眨眼，猜测说：“……是我粤语口音不对吗？”
还是灵小姐查到了更多资料？
纪灵坦诚地说：“口音有一点，我也看过你们的资料。”
因为纪灵的安排，姜逸很快被送上来。
他们现在其实只有头和身体的躯干，楼下有力气更大的男护士，如果图方便，直接抱过来、背过来更快。
但疗养院的人很细心，给他们都准备了轮椅，姜逸是坐着轮椅被推上来的。
青年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棕色的瞳孔呈现出奇异的白，使得整个眼睛看起来像一对浅茶色的水晶，五官同样很秀气，但不是柯红英那样的偏向秀美的秀气，而是类似于读过很多书的斯文气，让人看起来，就感觉他很温和无害。
“姜逸！”柯红英下意识想动，身体一歪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手脚。
所幸纪灵就坐在她床边，在她歪倒摔下去前扶了她一下。
姜逸立刻“看”向她们这边，纪灵意识到，他应该是看不见的。
“啊……”他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很沙哑的怪异音节。
纪灵注意到，他舌头也没有了。
喉咙大概率也被动了手脚，为了让他不能再正常说话。
“没事没事，我没事，我请灵小姐帮忙，让你上来跟我一起住。”柯红英的声音变得十分轻灵。
似乎纪灵答应她这个要求，就让她十分满足了。
纪灵悄悄松开紧握的手，等护士安排好姜逸，把他的床位调整成他可以靠坐后，纪灵挥挥手让艾米丽她们先出去。
柯红英原本还很开心的看着姜逸，发现这一点后小心地问：“灵小姐，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吗？”
纪灵收回落在姜逸脸上的目光，问柯红英：“你跟姜逸，不是被香江中文大学邀请过来学习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名来自大陆帝都大学的天之骄子，为什么会折翼沦落到地下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