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月看着她，她看着淑月。
    如此略微沉默后，符不离才略微咳嗽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久才把我叫醒！”
    “你刚才是不是喵了一声？”
    “这不重要喵，我到底睡了多久？”
    “你是不是又喵了？”
    “都说了这不重要！”
    “你睡了十几分钟吧，我又没掐表。”
    符不离敲了敲脑袋，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晕晕乎乎。她想站起来，却一个用力不稳，猛地又坐在了地上。
    明明已经醒来，却感觉比梦里还要迷糊。
    她看了一眼手机，正如淑月所说，时间过去没到半个小时。
    可是，在梦里她明明和李悠悠度过了几乎三天的时光。
    梦里不需要睡觉，也没法睡觉，能判断时间的方法也就是日升日落。仔细回想起来，也确实想不太起来多少发生的事，如果梦里有钟表，那么大约真的不会走过三个二十四小时。
    但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只有半小时，那时间很长，否则也不可能让她被驯服到有些习惯了说喵。
    她头晕的厉害，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着现实里的李悠悠，只觉得梦里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和现在躺在这里的安静的女孩子，仿若不是一个人。
    “喂，你和她在梦里到底聊了什么？怎么样，她被你的可爱征服了吗？”淑月显得兴致勃勃。
    “你说的喜欢到底是要到哪一步才算喜欢？”符不离用手抓了抓自己的猫耳朵，只觉得刚才睡觉好像压得头顶的耳朵有些痛，“我觉得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还不够。”
    “那要怎么样才够？”
    “让她愿意醒来。”
    “什么意思？”
    “她愿意醒来，那么现在就该醒来了。”淑月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和你说过吧，沉溺于美梦之人，终会失去自我，直至成为梦的傀儡。如果不愿意沉溺梦境的人，那位魔女对人的束缚，也不过只是让人犯困发懒情绪低落想要摸鱼而已，就像你现在一样。”
    “那她不是很弱吗？”符不离道。
    “弱吗？我不这么觉得。世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对于许多人来说，能够一直生活在美梦里，比生活在现实里更快乐。”
    “可梦境都是假的。”
    “没错，梦境是假的，可快乐和幸福是真的。人是很容易被情绪控制的生物，在梦里获得幸福，总好过面对现实饱受折磨强吧？”
    “但……那些都是假的啊？”
    “假吗？小离离，你去过医院吗？”
    “……去过啊。”
    “你见过那些动弹不得的老人吗？”
    “……见过。”
    “如果现实里你是一个无法动弹，需要别人帮忙才能下地行走的废物，你的任何需求都需要别人帮忙才能做到，仅仅是亲自下楼买个水果都困难无比，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活着的意义只剩下活着，那么现在给你一场美梦，梦境里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任何想做的事，去你过去去不了的地方，你愿意吗？”
    “可梦境很快就会无聊吧？”
    “普通人陷入梦境，正常的医疗手段可没办法续命到六个月这么久。”
    “……也是。”
    “世间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大有人在，找我买药想要永远进入幻境的人也不少，而一旦被她拉入梦境里，并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人，谁来了都没有办法哦。这不是任何药可以救的病。”
    符不离愣了愣：“你是说你的药没有用吗？”
    淑月笑道：“不完全没有用，我可以解除她的昏睡症。她在梦境里沉溺了太久，精神消耗太大，我可以补充她的力量，让她有力气醒来。剩下的，就靠你咯。”
    符不离迟疑了一下：“什么意思？”
    淑月道：“你要想办法让她愿意从梦中醒来。”
    “你没办法？！”符不离惊讶道，“你没办法为什么敢那么笃定地说你能救她？”
    “当然，因为我有你啊？”淑月笑眯眯地说，“谁会拒绝一只可爱的小猫娘呀，对不对呀喵。”
    “……别喵了。”符不离抓了抓脑袋，只觉得头有点大，“所以说你真的没有办法？”
    “我的办法就是你。”淑月笑道，“我相信你有这个办法。以前这种事都是不弃做的，她能做到，你也能做到。”
    “你也太抬举我了吧？”
    淑月站起了身，道：“我倒是无所谓，少赚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你要是救不了，就让她这么死掉呗。到了第两百天，她的所有灵魂就会被魔女吃干抹净，成为魔女的一部分，那就谁也救不了她了。”
    “你不应该更有经验吗？”
    “我这么忙，哪有空去为了救人做这么多。你要是救不了，就把她丢在这里好了。”
    “……”
    也就是说，想要让李悠悠醒来，只能靠自己了？
    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女孩子死掉？……于心不忍。
    如何进入李悠悠的梦境，她已经知道了办法，只要让魔力按照特定的路线游走，就能潜入她的梦。
    可要靠自己的魅力来让李悠悠愿意从梦里醒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装可爱就能解决的问题吧？为什么这么麻烦的事情淑月可以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她已经说了自己不想醒来，也就是说，自己首先要弄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不愿醒来。否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
    “来吧，该吃牛奶了。”淑月将她从地上拉起，拉着她走到了外面大厅。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迷离，走在路上甚至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还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
    走到外面，闫旭已经在大厅里坐着等她，见到她走出来，连忙凑了过来：“你刚才没拿的杨枝甘露。”
    “嗯……”她迷迷糊糊地说道。
    “你忘了喵了。”
    “喵……”她又迷迷糊糊地道。
    ……真是的，老要让自己喵干什么，这个李悠悠……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会听到李悠悠的声音？
    她一愣，连忙看了看周围，却见淑月在捂嘴窃笑：“你怎么去个梦境就喜欢喵了？”
    “……刚才……”
    刚才自己不是听到了李悠悠的声音吗？
    刚才那个一定是李悠悠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可是，毫无疑问的，李悠悠根本不在这里。
    她一时间只觉得身后冒出了些许冷汗。
    刚才好像有一瞬间，自己坐下来的时候，睡着了？
    她看着面前的杨枝甘露，越看越觉得像是梦里李悠悠给自己做的甜点，她喝了一口，只觉得和梦里的味道十分相似。那甜腻的让人快乐到想要就地睡着的味道。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有烟雾在周围环绕。
    “她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闫旭只觉得有趣，他看到的符不离，正捧着手中的杯子，喝一口饮料，然后嚼两下，咽下去，然后眯着眼睛点一下头，猛地惊醒，又喝一口，又闭上眼睛，又点一下头，如此循环，十分可爱。
    淑月看着坐在桌子上捧着杨枝甘露的符不离，目光中多了几分忧虑，不过随后便转过身，到了前台，拿出了那坛牛奶，并在里面加了些香料：“她困了。”
    闫旭坐在符不离对面，用手指在符不离面前晃了晃。
    他看到符不离的眼珠子追着他的手指摇摆了两下，然后将目光对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怎么在这里喵……”迷迷糊糊的符不离，说着宛若梦呓一般的话语。
    那声音完全没有方才在路上那般清脆，像是没睡醒带着一点鼻音，软软甜甜的声音，让闫旭虎躯一震。
    闫旭从来没从符不离口中听到这么可爱的声音，明明这个小萝莉本来就该这么可爱，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他都有些凶巴巴的。
    他只觉得大为有趣，忍不住想用手去逗她，可手指再次伸到了她的面前，符不离突然张开了嘴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甚至直接咬出了血。
    “啊！！”他疼的大叫。
    淑月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咬的狠吗？”
    “出血了。”
    “那就好，算你走运。”
    “什么意思？”
    “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天要黑了。”淑月将牛奶端在了符不离的面前，淡淡地说道。
    “嗯，我就是来把这杯奶茶带过来的，刚才她走的急没有拿。那淑月小姐，下次见了。”闫旭打了个招呼，便离去了。
    一边的小寻看着符不离的状态，思索了一下，随后走到淑月身边，小声说道：“我听说小姐之前出现睡不醒的症状的时候，也出现了这种像是梦游梦呓的情况，她会不会是被传染了？”
    “……好甜喵，你不吃一口吗？”符不离扭过了脑袋，对着小寻说道。
    “是呀，已经被传染了。”淑月悠悠地道。
    小寻惊讶道：“这是一种会传染的病？我和小姐一起那么久为什么没有被传染？”
    淑月道：“因为你们不一样。小寻，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小寻道：“我想治好小姐，悠悠小姐自生病之后就是我在照顾，我看着她醒不过来，我很难受。”
    淑月坐在了符不离的身边，掐住了她的脖子，强迫她张开了嘴巴，然后将牛奶灌入了她的口中。
    符不离几乎没有抵抗，很配合地一口一口将牛奶吞了下去，而且表情显得格外可爱，仿佛在痴痴地笑一样。
    可爱是可爱，可正常情况下的符不离，可完全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小馋猫。”淑月笑道。
    “没吃饱喵……”
    “我去给你盛。”淑月说着，站起了身，又对着小寻说道，“更简单的原因是，你想要赚钱吧。你有在乎的人吗？你赚钱是为了什么？”
    “在乎的人？我还没有男朋友……”
    “你父母呢？”
    “父母？当然在乎。”
    “你在悠悠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偶尔会睡着，会做梦？”
    “午睡的时候，做梦是比平常多。照顾悠悠其实很无聊，但是李玉先生给的实在太多了……”
    “等下，我原来不是在做梦？！”符不离忽然惊讶道，随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惊恐无比。
    “是啊，你不是早就醒来了吗？”淑月道。
    符不离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浮现出了迷糊的表情：“这手感这么软，我不是在做梦吗？我不是……不对，我不是猫娘啊？”
    听着她那糊涂的语气，小寻也不由笑了：“你不是猫娘是什么？”
    “是……是男人啊……”符不离又眯起了眼睛，“我好像还在梦里？可恶喵。”
    “来，小馋猫，你的牛奶。”
    “谢谢淑月喵。”符不离捧起了牛奶，大口大口地顿顿顿喝下了牛奶，喝完之后还吧嗒了两下嘴。
    “感觉她和变了一个人一样，梦里的她这么可爱？”小寻道。
    淑月道：“是啊，真可爱，所以我真的好好奇，李悠悠到底在梦里给她灌输了什么，好厉害，我也想学学。”
    “什么？”
    “你看，她喵个不停。”
    “猫娘不是本来就该喵吗？”
    “是啊，可是，本来不是这样的。”
    符不离迟疑了一下，也说道：“猫娘会喵很正常吧喵。”
    “所以你现在是谁？是桃桃呢，还是离离呢，还是小猫娘呢？”
    符不离犹豫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然后脑袋又低了下去，随后又猛地抬起。
    她忽得拍案而起，站起了身，瞪大了眼睛。
    “我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了？”
    “你刚才说‘猫娘会喵很正常吧喵’。”小寻道。
    小寻学得惟妙惟肖，而越是像，越是让符不离本就瞪大的眼睛瞪的更大。
    她惊恐地看向了淑月。
    淑月笑道：“不要紧，你只要想着醒来就可以了。”
    “我，不是，我，没有觉得我是什么猫娘！你不要误会！”符不离连忙道，“我去洗个澡冷静一下喵，你们……呸，你们等我一下。”
    她说完，便朝着洗手间跑了过去。
    梦境与现实的交界，明明事物全都是现实里存在的，但却被梦附上了别样的色彩。
    她分明看到周围烟雾缭绕，墙壁和桌子全都是彩色的，甚至周围还有可爱的小透明史莱姆在跑。
    天杀的，你居然跟我说这里是现实？！
    她心里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