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楚亦姝，秦王心里有几分歉意。
    之前他说了几次会来，结果都耽搁了。
    她若委屈哭闹，他会觉得合乎情理，分外怜惜。
    然而，楚亦姝愣怔一刻后，面上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好看的眼眸一亮，掀开被子，也不穿鞋袜，几步来到秦王身边，笑得开心极了。
    “奴婢给王爷倒茶。”
    “回来。”
    秦王将她纤细如玉的手腕一握，稍一用力就将人带入怀中，坐在凳子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细白的脚，沉声说：“这么高兴？看来，本王这几日没过来，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啊。”
    而且，这屋子里还点了青水香，她的日子倒是过得比他这个王爷过得还要舒坦。
    秦王心里隐隐有几分不是滋味。
    “不是的。”
    楚亦姝低头，红着脸颊，声音娇羞：“奴婢……奴婢是想王爷的。”
    “哦？”
    即使如此，那为何她没有丝毫不悦？
    楚亦姝双眸澄澈干净，她说：“奴婢虽身份卑微，却也知道王爷不来定有王爷的道理。奴婢要做的，便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给王爷添烦添乱。”
    秦王越发觉得楚亦姝动人，“你很懂事。”
    比起故意生事的叶氏，眼前的楚亦姝可太令人舒心了。
    “王爷稍等，奴婢给王爷斟茶。”
    楚亦姝从秦王身上跳下来，蹦了几下穿上鞋，跑向院子里的厨房。
    秦王瞧着她动作轻快，眼眸稍稍眯了眯，先前愤怒不满的情绪总算一扫而尽了。
    很快，楚亦姝端着一盏茶回来了。
    茶汤之香气，悠远清香，甘醇沁脾，甚至将屋子里青水香的味道都压了下去。
    楚亦姝献宝般期待地递上茶碗：“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秦王瞧了一眼，有些惊讶，这不是寻常的沏茶，尝上一口，茶汤之味竟一点也不输京城里那些崇尚古法的茶博士所煮之茶。
    “你会煮茶？”秦王诧异问。
    楚亦姝笑着点头，答说：“小时候，奴婢的父亲曾教奴婢读过《茶经》，奴婢愚钝只学了些皮毛，在王爷面前献丑了。”
    闻言，秦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稍稍拧了眉心。
    而后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除了煮茶的技艺外，你可还记得《茶经》里写了什么？”
    楚亦姝没有丝毫思索，张嘴就流利回答：“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饮茶之道，君子之风。”
    “王爷怎么了？”楚亦姝懵懵眨着眼。
    “无事，天晚了，歇吧。”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太过劳累，秦王只将楚亦姝揽在怀里，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楚亦姝见秦王只想睡素的，老老实实也睡了。
    第二日，秦王从青柳巷离开时，余光扫到昨晚楚亦姝煮茶的小厨房，他想了想，把高祥叫了过来。
    “去查一查楚氏的家境和身世。”
    楚氏虽瞧着出身落魄，家境不好，可她偏偏又格外懂事识大体、读过书、还会煮茶，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得不委身于人、不求名分的女子。
    高祥低头应声，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惊诧极了。
    要查家世？
    王爷是真把楚氏放在心上了。
    清晖苑
    昨夜秦王没来，叶薇心里觉得奇怪，正准备让顾婆子去前院打听一下情况，谁知，芷岚领着几个大夫进来了。
    叶薇：“这几位是……”
    芷岚朝叶薇行了礼：“之前伺候您的大夫没本事，王爷发话，让这几位大夫为您医治。自然，若是这几位大夫也不能治好您的不适之症，便再换几位大夫，直至治好为止。”
    “这、这——”
    叶薇闻声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难道、难道王爷已经知道是她暗中买通了大夫？
    “叶侍妾。”芷岚冲叶薇摇摇头，说：“王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最痛恨被人欺瞒蒙骗，您的那点把戏，完全是把王爷往外头推。”
    “往外头推？芷岚你是说……”
    叶薇心头一跳。
    芷岚点点头，看似好言相劝，其实眼底淬着隐隐的挑拨与狠毒。
    她说：“昨个儿王爷去了外头，今个儿回来就让高公公去查那楚氏的家世。叶侍妾，你说，这好好的，王爷为何让人去查一个外室的家世？”
    “……”
    叶薇双手一寸一寸捏紧。
    芷岚的意思她明白了，王爷这是动了给那外室一个名分的心思。
    这可不行。
    当初，汪侧妃冒着得罪王妃的风险也要硬让她陪着王爷来西北，一则是要她拢住王爷的心，成为侧妃娘娘的助力；二则是不叫王爷被外头的女人钩了去。
    若真如芷岚所言，王爷真对那外室动了心思，要收归王府，回京之后，侧妃娘娘定饶不了她。
    芷岚见叶薇变了脸色，唇角愈发往上勾起。
    她浅浅福身点头：“奴婢不打扰您休息了，奴婢告退。”
    叶薇叫来顾婆子，叹气说：“还是你看得远，早让我对付那个外室，我却没能听进去。”
    “主子不必太过忧心，仔细伤了腹中孩子，”顾婆子劝道：“况且，就算王爷真动了要纳为侍妾的念头，也需要时间，咱们还有机会。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那个外室到底什么来头。”
    摸清底细才能打蛇七寸。
    叶薇沉沉点头，“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记住，要快。”
    两日后，顾婆子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直奔清晖苑，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叶薇。
    叶薇闻言惊诧一瞬，“你确定？那楚氏竟是那样的出身？”
    “千真万确！奴婢可不敢胡言。”
    “呵呵呵。”叶薇笑得畅然，身子悠悠往后头一仰，说：“这样的家世还想当王爷的女人？真是痴心妄想。”
    书房。
    高祥战战兢兢递上消息，垂头退到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秦王冷面寒眸看完，一掌重重拍在案桌上，怒说：“好一个张县令，实在可恶！竟然连本王也敢糊弄！走，去县衙！！”
    张县令用了饭，坐在衙门后院的石凳上喝茶逗鸟，一个衙役匆匆跑来通传：“大人，秦王殿下来了。”
    “快！快请，快请！”
    张县令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他派人打听过了，他给秦王殿下送去的女子不负众望，得了秦王殿下的青眼，讨了秦王殿下的欢心，好好养在青柳巷，日子过得舒坦得很呐。
    秦王今日来找他，定是来嘉奖他的！
    然而——
    “下官给秦王殿下请安——”
    “嘭！”
    张县令笑呵呵上前恭迎，却被秦王直接一脚踹在地上。
    秦王面色黑沉：“楚氏的父亲曾获罪下狱，楚氏乃是罪臣之女。张县令，这就是你精挑细选给本王挑的人？”
    张县令捂着心口，目瞪口呆，“罪、罪、罪臣之女？怎么会是罪臣之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