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铁门被打开，发出的声响在这个地牢空间中回荡。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声响声，林奇的心跳都开始加快。
    他举着手中的火把站立在门口。
    失去了铁门的阻隔，火焰的光芒将牢房中的一小部分黑暗驱散。
    他的影子自脚底向牢房内延伸而去，直到融入那火把的光芒照射不到的黑暗中。
    那最深处的角落里，原本只是隐约可见的人的轮廓也因为火焰的光芒而清晰起来，至少已经能够看清大致的样子。
    林奇注视着那片依旧昏暗的角落。
    没有犹豫，他抬起一只脚迈过牢房的门槛，踏入内部的空间中。
    他赤裸的脚掌踩在牢房湿润的地面上，刺骨的寒冷直冲而上，蔓延至全身。
    林奇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后又再次迈开步伐。
    手中火把上的火焰随着他的走动摇曳着，内部的黑暗也因为他的深入而被压缩到犄角。
    牢房并不大，几个呼吸间，林奇便来到了最深处。
    他的面前，那名蜷缩着躯体的魔女被火光彻底映照出来。
    林奇凝视着她。
    她只穿着一身粗布单衣，纤细而柔弱的身体不知是因为严寒还是污秽引发的痛苦而止不住的颤抖，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都显得十分苍白，毫无血色。
    一头在昏暗火光下显得深暗的紫色长发覆盖着她的一部分身躯，以及她看不清晰的面容。
    在之下，低迷的，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林奇蹲了下来。
    此刻他极其贴近魔女，而那些自她身体中逸散出来的污秽也浓稠到了极点。
    他也在此刻感受到了那属于污秽的，真正的肮脏感。
    仿佛最恶臭的淤泥一般让人发自内心的恶寒，甚至让他都有种眩晕感，哪怕还十分轻微。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奇的到来，她说话了。
    “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很是虚弱，那是在忍耐体内极端的痛苦，仿佛每吐出一个字，她都快要承受不住。
    林奇却不为所动。
    只是能够感受到，在她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后，林奇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他试探着伸出手来，慢慢贴近她的身体。
    “你会死的…”
    她原本就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因为林奇手掌的靠近越发收拢，几乎要缩成一团。
    因此，林奇的手停在了空中。
    他微微抬头，看向了她那被紫色发丝覆盖的面容。
    因为她的动作，原本掩盖了大部分面部的发丝滑落了一些，让林奇能够借助火光透过发丝看清她的样子。
    不知是因为火光的刺激，还是身体的痛苦而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直视过来。
    那是一双深邃的紫色眼睛，在林奇手中的火把的映照下微微反射着光芒。
    她的眉头因身体的痛苦而时不时蹙起，又因忍受下来而舒展。
    她的脸上看不出畏惧，同样也看不出愤怒和怨恨。
    四目相对，林奇有种错觉。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濒死的魔女，而是一个安静的姑娘。
    她并不畏惧死亡，而是在等待死亡。
    只是他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
    “…你会死的。”
    她重复道。
    声音悦耳，但却十分微弱。
    “你怎么知道？”
    林奇暂且放下了伸出去的手，注视着她问道。
    只是眼前的魔女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或者说这种问题本就不需要她来回答。
    “如果你只是因为好奇而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我劝你还是收回你的好奇心。”
    林奇笑了。
    “为什么？”
    他指了指禁锢住她手脚的特殊锁链：“你还带着禁魔石锁，难道还能动用你的能力伤害我不成？”
    “我是魔女。”
    “我知道，所谓的肮脏的，邪恶的魔女嘛，我还是第一次见就是了。”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离我远一点。”
    她并没有因为林奇的话而愤怒，只是用虚弱的声音平静回复道。
    “可我现在看见的，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林奇看着她：“至于你体内还有这些弥漫出来的污秽倒确实挺肮脏的。”
    魔女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觉得林奇的话十分可笑，于是不再理会他。
    只是出奇的，原本在林奇靠近之前一直在折磨她的体内快要暴动的污秽在此刻却诡异的平息了少许。
    以至于她没有再如之前那般痛苦。
    这样的变化让她稍有疑惑，然后又很快抛却。
    她本就不再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早已坦然接受。
    “离开这里，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这是最后的通牒。
    “你可是邪恶的魔女，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林奇看着不再理会自己的魔女，不以为意。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他说道：“我很好奇，如果按照教廷的说法，你们魔女之所以会污秽缠身是因为光之女神所降下的诅咒，因而你们成为了肮脏的代名词。
    可问题是，如果是因为污秽的存在才让你们显得肮脏，那么降下诅咒，使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惩罚你们的光之女神又该怎么评判呢？”
    她骤然睁开眼睛，看向林奇。
    林奇却还在自语：“不仅如此，世人总是听见教廷宣传魔女是多么多么邪恶，因而我们应该杀死每一个魔女，可如果没错的话，魔女的觉醒自古以来不都是随机的吗，而很大一部分魔女在诞生之初就会被教廷带走审判乃至杀死，但明明在那些魔女觉醒之前，她们也只是普通人，并没有犯下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不是吗？”
    他直视她的眼睛：“还是说，魔女在觉醒之后才会变得邪恶？那为什么你会一直规劝我离开呢？”
    林奇手中火把上燃烧的火焰微微摇曳着，两人的影子倒映在昏暗的墙壁上，若隐若现。
    “他们说你们有罪，说你们邪恶，说你们肮脏，这是真的吗？”林奇笑了：“在来这里见你之前，我半信半疑，见到你到现在，我不相信。”
    她依旧没有说话。
    或者说她在听了林奇这颇具冲击性的话语后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是那样看着他，呆呆地看着。
    许久之后，她蠕动着自己干涩，苍白的嘴唇，吐出了几个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说我看到的事实。”
    林奇双手一摊：“或者说，到目前为止我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出来欺骗我的谎言？”
    “要真是这样，”他笑了笑：“我认栽。”
    话音刚落，林奇向着近前的魔女伸出了手。
    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贴在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
    触碰之后，一片冰冷直冲他的掌心。
    随后，在两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无边的，肮脏的，让人发自心底厌恶的污秽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