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洗漱好刚坐下就听见敲门声，思索一秒起身去开门。
    她刚来这地方，并没有认识的人，只有打电话的时候留言说过自己住在车站附近的招待所。
    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便装皮肤黝黑站在门口挺胸抬头，浑身散发着独属于军人的坚韧气质。
    瞧见苏静一愣，眼底闪过怀疑，苏少尉怎么长得这么弱不禁风的模样？
    淡声开口道：“苏同志？我是徐少将派来接你上岛的人，也就是你打电话的那个人。”
    标准的普通话，却也带着南方特有的腔调。
    苏静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礼貌点头伸出右手：“你好，如何称呼？”
    女人一愣，伸出右手，手心是粗糙的茧，力气是收敛着的轻柔，一触即离。
    “吴雨，你叫我小吴就行。”
    再看去，她耳尖泛红垂着眸子不敢看她，苏静收回手一脸平静，开口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女人透过屋里的窗户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吐出两个字：“现在。”
    苏静站在夹板上衣裙飞扬，湿咸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发尾，船尾激起层层白色波浪。
    “欧欧——”
    海鸥追随着橡皮艇，苏静看着它飞在自己面前两寸，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它的脚面，韧韧的。
    有些好奇地伸出掌心将它的脚面托在手心，海鸥一愣，随后便接受良好地站在她手心里张着翅膀迎风而行。
    “苏同志。”
    身后吴雨从船舱走了出来，看着她手上拖着的海鸥笑了声，“它们就喜欢跟在船后面蹭风。”
    苏静松开手转身靠在栏杆上，海鸥扬起翅膀飞离橡皮艇尾部。
    “怎么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你穿这一身上岛不合适。”
    垂下头看着飞扬的纯白色裙摆，苏静想了想，顺从地回房。
    她换了一套怎么都不会出错的黑色直筒裤和军绿色衬衫，长发被她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发尾是红星大队知青送给她的头绳。
    站在甲板上，苏静看着不远处略显荒凉的海岛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连带着脊柱也在颤抖起来。
    吴雨说出发的时候拎着她的东西就朝码头走，苏静根本来不及问就被她带着上了客船出海。
    客船下船后转大巴车，大巴车下车后再坐上顺风艇朝海岛去。
    这地方离大陆可算不算近，因此电线也并没有全都通上，村民还过着较为原始的生活。
    橡皮艇靠岸，苏静小跑着下船，脚下是松软的沙滩，赵绍源站在不远处的椰子树下。
    咯吱——咯吱——
    一步一步，脚下沙滩发出响声，身后留下一长串脚印，赵绍源亦走向她。
    “唔——”
    两人相拥，男人紧紧搂着她的肩，苏静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他身上也染上了这里的海盐味，身上没有了那丝松柏的淡香。
    “你怎么来了？”
    “你来接我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了吗？”
    怀里的女人仰头看着她，语气俏皮，独属于她的柑橘香裹挟着海盐味钻入他的鼻腔，让他心头酸胀，伴随着心跳鼓胀流窜至全身。
    “苏同志，住宿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吧。”
    吴雨拎着她的行李上前，赵绍源见状松开她退后两步，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苏静看向他抿唇，转身跟着吴雨朝山上走去。
    地上是泥泞的土路，应该是才下过雨，地上还残留着些水坑。
    路边两侧用石头摞着许多平房，占地不大，院子里晾着一排排的衣服，衣服都是粗糙的麻衣，打着各色补丁，颜色洗得发白。
    “这里的村民是靠捕鱼为生吗？”看着岸边的渔船，苏静扭头好奇开口。
    “一部分，后山种着甘蔗林，他们会熬黄糖让物资船帮忙带进城交易，但是除去分给物资船的帮忙费用，剩下的利润也不多。”
    正说着，一个孩子从她身边跑过，光着脚踩在泥里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他余光瞧见苏静，脚步一顿，转过身跑上前伸手拉着她的衣服，军绿色衣角瞬间染上土黄色泥浆。
    吴雨见状忙伸出手要将人分开，却被苏静拦住。
    蹲下身和他对视，孩子皮肤黝黑发黄，整个人瘦兮兮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被泥点子爬满了。
    “小朋友，怎么了？”
    “犭e糸ㄘ……”
    苏静只觉得耳边飘过一段乱码，眨着眼睛努力分辨了两秒，最后还是把求助的视线落在吴雨身上。
    吴雨替她翻译：“他问你是哪来的。”
    “我是从城里来探亲的。”
    孩子听她说完，松开手转身跑远，只留下衣角处的泥手印。
    拎起衣摆看了一眼，苏静不知名笑了一声起身继续跟着吴雨朝住所去。
    她带着苏静爬上山体最高处，那里有一排木头房，和村里的石头房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我们部队给探亲家属分配的住房，本来苏同志你不应该住这的，可是徐少将特意吩咐了。”
    苏静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山坡处竟然还开着小花，让她有些惊奇。
    “不住这，那我还能住哪？”
    “和我们一起住。”
    ……
    看着面前极为简陋的住宿环境，苏静承认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吴雨和她说过之后，苏静被勾起好奇心，也想看看赵绍源住的地方环境怎么样，就和吴雨一起来了军区。
    他们住的地方也是木屋，却不像山顶那么豪华，四处漏着风，木门咯吱咯吱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
    一间屋里住了八个人，空间不大，显得格外拥挤闭塞。
    “女兵也是这样的住宿条件吗？”
    吴雨点了点头似乎很平常，“差不多，不过用塑料膜封过，没他们这么漏风。”
    原来他们也知道漏风啊……
    “没想过改造吗？你们驻军环境本来就艰苦，再住这么差……”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这群人接受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困局，更是精神上的考验。
    吴雨笑着摇头，“军费不足，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
    关键是这也不遮风啊！
    苏静无奈点头，被吴雨带着转了一圈，苏静让她做自己的事去，自己已经记住了回去的路不用麻烦她。
    吴雨确实有事，所以也没怎么推拒就让她自己回去。
    苏静背斜挎包原路返回，这条路要路过村民的甘蔗地，田里还有些积水，却见村民用扁担挑着水桶不停从山脚挑着水上山淋地。
    苏静看着粗壮的甘蔗林，伸手拦住一个拎着水桶的老伯。
    老伯浑身肌肤古铜色泛着光泽，和铜人一样，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落。
    “叔，这地里不是有水吗？为什么你们还要挑水上去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