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要报考什么学校，打算怎么填志愿，林清屏通通没有干涉。
    她现在觉得，自己这个当妈的最大的底气，就是有给两个孩子兜底试错的能力，她只希望，她的两个孩子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长，去做他们热爱的事。
    林清屏一直以为志远会报航空航天类的大学，或者部队的空军学校，因为，开飞机是他从小就有的梦想，然而，没想到的是，志远所有志愿竟然全部报的都是医科大学。
    林清屏听他这样填志愿的时候都惊了，“为什么啊？”怎么突然想学医了？从来没听过他在这方面有兴趣！
    “我想当医生啊！医生救死扶伤，也是为人民服务，也是保卫人民的生命安全呢！我觉得，同样伟大！”志远笑着和她说。
    林清屏没有再说话。
    在这一点上，顾钧成倒是将志远的心思摸了个透彻，晚上，他和林清屏单独再度讨论起志愿问题的时候，顾钧成说，“因为你。”
    林清屏其实早就想到了。
    只是，这孩子……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感动的叹息。
    “当医生同样有出息，你就别再多想了。”顾钧成安慰她。
    “我知道……”林清屏还是觉得遗憾，“只是，他的英雄梦……”
    “平凡的人也是英雄。”顾钧成道，“每一个认真生活，为这个世界的美好尽自己一份力量的人，都是英雄。”
    林清屏看着他，忽然想起前世有一句歌词：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顾钧成决定纠正她这个想法，“医生治病救人，守护人民群众的健康，是了不起的英雄；农民，辛勤耕种，我们才有饭吃，才有活下去的根本，农民就是了不起的英雄；我们的环卫工人，扫帚就是他们的武器，他们用它守卫我们城市的干净，他们同样是了不起的英雄。”
    林清屏笑了，“我没有说你不对……”只是觉得，你这个想法，真的挺超前的。
    “当然。”顾钧成又道，“还有你。”
    “我？”她也是英雄？
    “当然，你们企业家，缴纳税收，创造财富，千千万万个你们，托起欣欣向荣的经济腾飞，怎么不是英雄了？”
    “想不到，我在你心里位置还挺高。”林清屏听得乐了。
    “嗯，能不高吗？在咱家，我一米八，你得有两米四五。”
    “啊？我有这么高？”林清屏听不明白他这话啥意思。
    “有啊，你踩在我头上呗！”
    林清屏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睡觉吧，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你就让他们自己选择！”顾钧成顺手把灯关了。
    黑暗中，林清屏微微一笑。
    她想起的是前世的志远，没念几年书，打过架，伤过人，进过监狱，一生孤独……
    现在，她的小志远，真的要长成一棵大树了。
    志远的录取通知书，是七月底到的。
    是寄的挂号信，寄到部队里。
    他被他的第一志愿——首都最好的医科大学临床专业录取了！
    录取通知书是小田在收发室看到亲自送到家里来的。
    小田以顾钧成为榜样，恁是狠下苦功，从部队直接考上的军校，两年前毕业，回到顾钧成身边，又升职了。
    志远这孩子，可以说是小田看着长大的。
    志远一直叫他叔叔，其实，相处起来和哥哥差不多，那会儿志远几个在岛上闯祸不断，小田不知给他们兜了多少底，擦了多少屁股。
    算是兄弟情深了。
    “臭小子！长成大人了！”小田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眼底却很热。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惶恐不安、无家可归的小家伙，如今长得这么好？还这么乐观？‘
    志远嘿嘿一笑，“小田叔叔，我去上学，你可得送送我，给我来个送行宴什么的？哥俩好嘛！”
    听听着都是什么话？
    又是叔叔，又是哥俩好的？
    小田一眼就看穿了他，冷笑两声，“做梦！想找我偷偷给你酒喝？看我不告诉你爹！”
    志远气馁，“我都成年了啊！”
    “你们在说什么？”林清屏切了盘水果来，给小田吃。
    “没什么，没什么。”志远忙道。
    “嫂子，高兴吧？”小田知道林清屏待志远如己出，笑着和她道喜。
    “当然高兴！谢谢你啊，小田。”她哪能不知道，小田对志远有多好？
    “快点！快点啊爸爸！”门外响起掌珠的声音，她把她爸给拽回来了，哥哥考上首都的大学了！她爸还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顾钧成早都知道了。
    小田从收发室取了通知书后，顾钧成走哪都有人告诉他，某某大学给他家志远寄挂号信来了！
    大学寄来的挂号信，不是通知书是什么？
    这小子，还真是争气！
    顾钧成一路心潮起伏，表面上，却一片平静，连走进家门以后，还一句话没有。
    掌珠都替他着急了，觉得她爸怎么不懂礼数啊？
    掌珠替她爸和她哥说，“他高兴着呢，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说了，咱爸不是个机灵人，哥你也知道的，我替他说了啊，恭喜你了！”
    顾钧成被她说得笑了。
    林清屏留小田在家吃饭，当晚，顾钧成破天荒地开了一瓶酒，志远原本以为，他顾爹是要和小田叔叔对饮，没想到的是，居然给他也倒了一杯。
    白酒呢！
    他刚刚还想求小田叔叔的事，现在居然实现了？还是和他爹正大光明地喝？
    志远下意识去看林清屏，发现他妈居然没有阻止，是默许的样子？
    这是真的吗？
    后来，志远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因为，他发现顾钧成还倒了一杯。
    这杯绝对不可能是给林清屏或者掌珠喝的……
    果然，顾钧成对他说，“这杯，去给你爹。”
    志远眼眶忽然就热了。
    他爹的照片，一直挂在家里。
    掌珠小时候还问过，墙上那个人是谁……
    “别愣着，快去。”林清屏也催他。
    志远在这一刻瞬间明白，其实他妈，可能一直都是最懂他爸的那个人……
    他端起酒杯，却发现家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顾爹，小田叔叔，他妈牵着掌珠，都和他一起站在了他爹的照片前。
    志远眼底酸胀得不行，有滚烫的液体包不住了，要滚下来了……
    顾钧成让他站在最前面。
    照片上的男子，还是二十多岁青春正好的样子，浓眉大眼，含笑看着他们。
    顾钧成看着照片，也忍不住红了眼，“老李啊，我……总算是没有辜负你所托。”
    一句话，志远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啦一下涌了出来，哽咽着和他爹说，“爹，你放心……我爸和我妈对我都很好很好……像亲爸亲妈那么好，我和妹妹，也像亲兄妹一样……我现在……现在……”
    终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李伯伯。”掌珠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哥哥哭了，我来告诉你，哥哥考上最好的大学了，以后，他就是最棒最棒的医生，你高不高兴？李伯伯？”
    志远听着，抬手摸了摸掌珠的头，脸上泪痕斑斑，“他会高兴的，谢谢你，掌珠。”
    志远不经意回眸，看见林清屏在身后也是泪湿双眸。
    谢谢你，妈妈，没有你，就没有志远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