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一向清冷的人就算是半冷着脸说出撒娇的话语,看着稍微有那么一些违和,其中蕴含的诚挚,让看的人心里其实是很是慰贴开怀的。但林莒能够看出萧妤的不自然,并不想她这么为难自己。
“乐戠是乐戠,宁安是宁安。你们两个,在我的心里都极其的重要。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很开心了。”
“莒姨放心就是,无论是我还是宁安,这些年在殊庭府也不是白待的,吃不了大亏。”萧妤见不得她眉宇间的莫名哀伤,微凝了下眉,回答起她之前的问题。
“青舟前辈告诉我说,宁安的所在,一直难以推衍,这次之所以有她的消息,乃是九明公传回来的消息。”
林莒的注意力果然如萧妤想的那般转了过来,很是诧异地道:“九明公?宁安失踪之事居然能够惊动到九明公?!”
明州府的老祖宗自离开明州之后便一直不曾在司武现身,近百年都有传言说明州的老祖宗已经在某个界域遇难陨落了,没想到再次有音讯传来,却是因为一个小辈。
她该感叹不愧是宁安吗?!
萧妤扬唇轻笑了下,看着林莒道:“想来是宁安做了什么惊动他的事罢,宁安一向招前辈们的喜欢。”
从小看到大,萧妤对于路瑶招惹同辈嫉恨、前辈青眼的能耐,简直比路瑶自己还要认知得更加清楚一些。
路瑶的气运,萧妤不知该说好还是不话。
要说好的话,路瑶在有收获之前,必然会吃上些亏,若说不好,这么多的天资出众气运也不低的人,可没那个机缘遇见那些个大能。
当初面对那个魔道大能之时,萧妤便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
不过尽管她已经竭力挡在前面,而且依据当时她与路瑶所在的地方,她离那位魔道大能的距离比起路瑶来,是要更近些的。
甚至于当时她还主动往那魔道大能那边凑了,中招的仍然还是路瑶。萧妤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在听到青舟前辈说有她消息,并且过得好像还很不错之时,萧妤在当时顿时就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以前在路瑶遇见麻烦事时,她是待在旁边亲眼见着的,是好是坏她心里都有数,也能够随时出手相助。
现在路瑶一个失踪,连大长老和殊庭府主都推衍不到她的踪迹,又有一个魔道大能需要应付,任所有关心的她的人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都是担心不已。
作为她的好友,还是亲眼看着她被带走而束手无策的好友,萧妤自然也不例外。
林莒闻言,看着萧妤笑道:“那宁安这次招的这个前辈,大概是和无极道宗那位一样的级别了。”
较之经历了生死之劫之后修行道途顺风顺水的乐戠来说,宁安的境遇倒是显得惊险了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家伙的好处,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没点心计,被坑了都不知道。
这次连路家的老祖宗都被惊动了,也不知宁安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我也这么觉得。”萧妤点了点头,笑着提起了路瑶之前的境遇,“宁安就连这次的华殿大比,都能遇见一位雷道大能,去到他界,遇见更加厉害的前辈,做出更加厉害的事情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没在面前就能猜出大半的事实出来,不得不说,有个相互知之甚详又聪慧异常的好友,路瑶的运气倒也不算黑了。
“知晓宁安无事便好。”知道路瑶入了她自家老祖宗的眼,安危不必过于担忧,林瑶便将目光全然放在了面前的萧妤身上。
“那乐戠呢,可需要我的帮忙?”
“莒姨不用为我担心,”萧妤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林莒严肃道:“乐戠现今最要紧的事情,是要将你照顾好。”
林莒讶然,指着自己不明道:“。。。照顾我?”
萧妤点头。
林莒顿时摇头,反对道:“这就不用了罢,这里风情质朴,人人安分守己,我在这里待着清净无忧,无须乐戠停下自己的事情专程在这里照顾我的。”
“莒姨是在嫌弃乐戠碍事吗?”萧妤见她明晃晃地拒绝表情,更加坚定了念头,正色道:“乐戠可以不说话的。”
“没有的事,莒姨怎么可能会嫌弃你。”见萧妤看着自己不说话,林莒摇了摇头,想了下,道:“我知道乐戠担心的是什么,我现在这种情况,乃是因为之前试药出了点小问题,只是乱了武息而已,于我实际并无危害,乐戠放心就是。”
“无碍自然是好,但在宁安回来之前,乐戠会一直跟着你。”
若只是乱了武息,以她医道宗师之能,怎么可能会解不了,萧妤对于林莒这话是一点也不信。不过她之前学路瑶说话时自己也觉得很是别扭,这下索性不再废话,只淡然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州事务繁复不已,青舟前辈一知晓宁安的消息便从百忙之中抽出了空子,来找她这个被追杀得无暇他顾的人,还帮她解决了个不小的麻烦,萧妤可不觉得是因为她和路瑶交情好的原因。
毕竟从她出了殊庭府的一开始到现在,镇守在北州府的亲爹和亲姑都还没着急着来解救她呢。
关于明州的宣明阁主和清冷如仙的林莒大医师因为秘境分配不均而闹崩友情破裂的传言,萧妤同样是一点都不信。
当初为了给她解除体质之患,这两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将自己收藏的天才地宝给拿出来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身外之物而闹得不愉快。
不过如今青舟前辈宁愿兜兜转转地找到她交代事情也不直接来这里,莒姨也在她特意提起青舟前辈时当做全然没听过她这个人的样子,萧妤不用细想,也知道她们之间是真的出大问题了。
“。。。”林莒半响无言,想了想,方才奇怪地问萧妤道:“乐戠的意思是,宁安回来之后,你便会离开?”
“不是,”萧妤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解释道:“等宁安回来,我就跟她学学怎么当好一个劝架人。我现在知道你和青舟前辈之间大概是有什么心结,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将之解开。”
林莒被她这直白的话逗得笑了一声,也不否认,大方反问道:“所以你现在不是在试图为我们解开那个心结?”
萧妤顺着她的话道:“那莒姨愿意让我为你们解开吗?”
同自家人说话,没有必要的话,萧妤不会装傻,耐心也是十足。
“那还是不用了。”林莒反应极快地拒绝了她这个提议,转而问萧妤道:“你打定主意待在莒姨的身边,不怕将麻烦带来打扰了莒姨的清净?”
“另一位很是愿意解结的人说了,找我的麻烦没问题,若是打扰到你,下场会很不好。”萧妤将右手柱在桌案上撑着下巴,看着面色闪过一丝复杂的林莒,浅笑道:“所以乐戠现在,其实来找莒姨避难来了。”
路家人培养后辈一向简单粗暴,只要人不死就不会管。萧妤估计她爹和姑姑现在就是在学路家的这个作风。
从三重天下来之后,最少都有三个超一流后期境界的人结伴追杀她,萧妤是真正意义上的没多少好日子过,连担忧小伙伴的空隙都没有。
若不是逃跑的途中从不缺上好的灵丹妙药养伤,苍梧前辈也赐了她一截枯枝可以藏身休养,萧妤现在可不一定能够全乎着出现在林莒的面前。
林莒:“。。。”
“真的不愿让乐戠试着解一解吗?”虽然这位自确认她安全之后就没有多说什么,萧妤却是知道沿途那些明里暗里的帮忙是谁安排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也能够帮到这位对她极好的长辈。
“哪有这般解心结的。”林莒掩去叹息,如同小时候那般轻抚了下萧妤的头,仍是摇头拒绝,“我与她之间的结,无解。乐戠无须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莒姨现在很好。”
口中说着决绝的话,眼中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无望。
萧妤心里闷了一下,无比期望路瑶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
青舟前辈只是拜托她来找莒姨,关于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却是一个字都没说,萧妤知道的事情,不比其他心怀好奇的人多。
何况这种事情,一向是路瑶的强项,她就算能够看得清楚,真要解决起来,却是深深地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觉。
看林莒这般的神情,萧妤不忍心再说这些让她伤怀,只得轻舒了口气,抬手握住她想要收回的手,作出吃味的样子,认真道:“等路宁安回来了,莒姨若是让她解了心结,那我可是要计较的。”
林莒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收敛了情绪,顺着她的心意笑问道:“乐戠真会因为这个而心生计较吗?”
“自然会的,就算是感情再好,再亲近的兄弟姐妹,也是会比较各自在父母亲人心里的地位的。”萧妤笑着看她,轻声说道:“好东西可以给路宁安,但莒姨你对我们两人的宠爱,须得端平。不然,乐戠会很伤心的。”
林莒明白她为何会这般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涩而又欣然的感觉,垂眉低叹道:“乐戠这般在意莒姨,实在令莒姨十分欣喜。”
这些年来,林莒救过很多人,得到过很多的善意,也遇见过很多的恶意。
但一个人与其他人或者有意识的存在之间,相识是缘,相交是缘,将交情维持下去,也需要缘。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最终能够惦记并且偷偷引以为慰藉的,只有当初看着长大成人的两个孩子。
好在,面前的这个孩子告诉她,她的这份情谊,不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林莒轻眨了几下眼睛,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出,转身走向书案,一边收着书案上墨迹已经干了的纸张,一边轻笑道:“看在乐戠今日说了这么多话的份上,莒姨带你在这小周村转转吧。这里的风景,值得一看。”
萧妤看着背对着自己用轻快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林莒,当自己没有看见她眼眸中的水光,点头道:“好的,莒姨你慢慢收拾墨宝,乐戠想起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出去了。”
林莒手下一顿,心情有些窘然,也不回头,只轻声应道:“好。”
。。。
“周轩,周财主唯一的子嗣,性子勤勉善思,举止有理有度,乃是周镇善德学堂历学学子,在同期学子之中,颇有声望,很受推崇。”
“前辈特意在小子面前说这些,所谓何事?!”
到底是年岁不够,历事也少,即使心思已显阴毒,亦知道将其遮掩住。在知道自己的底细被人尽数知道,他却无可奈何只能被动承受之后,面上神情也顿时就变得惊惧起来,连大声质问的声音都是发着颤的。
“林医师。”萧妤缓缓吐出三字,与之一起的,还有对于周轩来说极难承受的如山一般的威压。
周轩看着她冷凝的表情,整个身体都打起颤来,“小子之前便说了,不会打扰前辈与林医师的‘叙旧’,您若是和林医师有仇,尽管按着您的心意行事就是。小子向你保证,即使动静再大,这宅子里的任何人也是绝对不会前来打扰到你的‘雅兴’的。”
“噗通!”
被突然加重的威压重重压下的周轩闷哼了一声,“哇”的一口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顿时痛得涕泗横流。
“呜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吾儿!”被哭声惊动的周财主颠着一身肥肉,快速跑到周轩练武的庭院,一眼就看见了一身狼狈的儿子和一身清贵气质的女子,“你是何人,怎么对吾儿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
周财主伸出双手,试了好几次都没将儿子扶起来,顿时怒视着萧妤,大吼道:“你快将吾儿放了,否则我周某人饶不了你!”
“周财主被唤回家,竟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萧妤负着手,冷然看着一身横肉的周财主,缓缓道:“这里被我下了禁制,除却我想让其进来的人,谁都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