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别有用心的晚餐,在刘云发话时,正式开始。
“亦风,吃啊,别客气。” 每一道菜,刘云都恨不得往江亦风碗里夹,眼看小碗快要堆成山,她才停下。
言北举着眉眼看了看刘云,又轻轻扫了眼身旁的江亦风。
他吃得挺香,每吃一道菜都会夸刘云手艺好。
刘云常说江亦风好养活,不挑食,不像言北,打碎的蒜粒她也得挑出来,自然是不长肉的。
言北垂眸看着半碗白米饭,突然碗里就多了一勺红烧肉,抬眸,刘云朝她笑笑:“北北,你也吃啊,妈做的可都是你俩爱吃的。”
“好,谢谢妈。”言北笑着回,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嘴里,明明色香味俱全,含嘴里却索然无味。
“亦风啊,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你回来这么久,姨都没来得及问你。”刘云语重心长,眸光里闪过一丝愧疚。
江亦风放下碗筷,眸色微沉:“刘姨,我过得挺好的,让您担忧了,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回来,挺抱歉的。”
她也感兴趣,这些年,他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有山,有水,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清晨,有暖阳相伴,夜晚,有皎月悬空。
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她刚竖起耳朵,却悄然而止。
“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以后啊,你依然把这儿当你的家,我们还是一家人,你和北北,就像亲兄妹一样,凡事也有个照应。”
音落,屋内瞬时静下来,极大的阴谋浮出水面。
言北面色僵硬,一双水眸看向刘云,愕然道:“妈。”
“谢谢刘姨。”江亦风无波无澜,嘴角勾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情绪。
言北冷笑,笑自己中了刘云的圈套。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刘云脸色忽沉:“饭都没吃,怎么就饱了。”
气饱了。
言北没说,笑了笑,起身把碗抬进厨房。
“刘姨,我也饱了,您慢慢吃!”江亦风没再拾起刚才放下的碗筷。
“亦风再吃点。”
江亦风笑着摆手,她自知两人已经读懂她的意思,便也放下碗筷:“行,那吃点水果。”
刘云把江亦风拉到沙发上,端了茶,从冰箱里抬了提前准备的果盘过去,江亦风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头紧了一下。
“亦风,”刘云把水果递过去,深吸一口气:“别怪姨,北北性子倔,我知道她的心意,可我害怕,你爸和你言叔叔把她吓得不轻,我发誓,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听说,你在云谷做生意,干的还挺大的。”刘云眸中含泪,手不停摩挲着茶杯。
厨房里洗碗的言北,时不时地歪着头朝沙发那边看,她听不见,却看着刘云有些激动,而江亦风很平静。
不多时,刘云接了电话,说是芙蓉约她跳舞,急急忙忙就要出门。
“亦风,你再待会儿,吃点水果再走。”
“妈,你上哪儿去?”言北走出厨房,凝视着她。
“跳舞,你收拾完,和亦风聊会儿,妈先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别等我。”刘云换了鞋,挺急的样子。
屋里就剩他们俩,江亦风起身,撸起袖子走来:“我帮你吧。”
言北抬眸,一双眸子委屈巴巴:“不用。”
江亦风没理她,自顾自地进厨房,收拾着剩下的碗筷。
“我妈这是摆的鸿门宴。”言北站在厨房门口,嗓音低哑,双眉紧拧。
江亦风在龙头下清洗过双手,在墙上的手帕上擦过,走到门口:“言北,对不起,昨天是我喝多了。”
言北抬眸,眼眶泛红:“什么意思?”
“昨天我心情不好,多喝了一点,所以……”
“所以跑来找我是个意外,说想我也是个意外……吻我也是个意外……”她步步紧逼,直至看清他波澜不惊的俊颜。
心头似万股银针穿刺,她的春心荡漾,在他看来一文不值。
庆幸,倔强的她,还留有一丝理智。
她嗤笑一声:“江亦风,你以为我玩不起吗?”
她说得有多洒脱,就有多难过,她输不起,她的青春在空茫的等待里已经耗尽。
他似风,来无影去无踪,拂过她,却偏偏撩她满身伤痕。
江亦风胸口一颤,她何时变得如此倔强。
“那就好,我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他嗓音薄凉。
锥她心,入她骨。
“我是什么女人,死缠烂打,纠缠不起?”她摇头,冷笑,更是自嘲。
“你还不知道吧,大学的时候,我谈过一个,挺好的……”
她不是没人要,是不想要别人。
她嗓音里的委屈,江亦风何尝听不出:“学医的?同行好啊,彼此了解得更透彻,生活固然安稳。”
“那是当然,小女孩找男人,是因为需要,成年的女人找男人,找的是安全感,”言北抬眸,凝视着他,他不会在他面前认输:“那才叫过日子。”
江亦风了然点头,黑眸似沉:“对,你身边就有适合过日子的男人,不要挑不要捡,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王瑾冬。
他竟然把她无情地推开,这么决绝。
大掌忽地盖住她的头顶,轻轻一揉:“帮我谢谢刘姨的晚餐。”
又不是没伤过,那就让巨浪来得猛烈一些,又有什么了不起,十年都熬过,又怎会怕余生长长。
“咔嚓”的房门声,也在嘲笑她。
盈盈泪珠滚滚而下,她手心空空,心也空空,那阵风,掳走了她的灵魂,又无情地将她丢弃在旷野之外。
*
“北北能受得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我心软,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刘云靠在公园的长椅上,遥望着藏于乌云之后的月亮。
芙蓉长叹一声:“你说江海一辈子,生的光荣,死的也光荣,怎么就留了这么个种,对得起江家的祖宗吗?”
“他那个老板真是黑道的?”刘云蹙着眉,瞅着芙蓉。
“瑾冬电话里跟同事是这么说的,说姓夏的这些年做着黑买卖,就是拿不到证据,然后就提到亦风,说他为姓夏的挨了一枪,险些丧命,你说,他俩没点瓜葛,谁的命还不是命,能那么拼吗?”芙蓉愁眉苦脸,比心疼自家闺女还要心疼言北。
“哎,北北这孩子倔,你这一出鸿门宴,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他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