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外,谢怀则果然在等着她,马车都栓好了。
“你总是这样,来了自己家也不留宿,怪不得老夫人不满意,以为你要分家,这三年你大嫂能兴风作浪,跟你总不在公府,也有很大关系。”
她在公府做丫鬟的时候,公府的规矩还很严谨,尤其谢怀则,一个眼神扫过去,谁敢出大气,奴婢们各自干着各自的事,严谨有序,哪像现在这样备懒。
“你不喜欢留在这里,我们就出去住。”
她留在这里,侍奉公婆就是个大事,而大家族难免有闲言碎语,她不喜欢,他就不勉强。
只是很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卫婵心头一软。
有多少男人娶了妻子,就要求妻子孝顺公婆,整日立规矩服侍婆婆呢,这世界孝道就是如此,哪怕高门贵女,到了婆家,若遇上不讲理的婆婆,受的磋磨也是不小的,委屈只能忍着。
皇后尚且要站着服侍太后,更何况是下面的臣子家族。
可他却如此坦然,说她不喜欢,就搬出去住,而这,早在她还是妾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将她安置在别院,至少不必受孟秋蝉和老夫人陵阳郡主的气。
当初,他为她考虑的,其实,也不算少了。
“可你不留在公府,合适吗?”
谢怀则笑了笑:“我有时候回京,也不在公府住,家里人都习惯了,况且现在,有你和孩子,自然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他去拉她的手,卫婵赧然:“徵儿还在,你别这样。”
“这有什么。”谢怀则不以为然:“我到现在还身份未明,不讨好你巴结你,怎么让你回心转意。”
“怎么叫身份未明?难道满京城的人,不知你我的关系?”
“那不一样,你什么时候再嫁给我一回?”谢怀则叹息:“我聘礼,都准备好了。”
他双眼黑黝黝的,不阴阳怪气,不阴鸷时,深情的看着一个人,真的能把人溺死。
“老夫老妻的,徵儿都这么大了,办什么婚礼呢。”卫婵察觉到,心口在怦怦跳,跳的很快,脸颊的热度,也要升上来了。
谢怀则无奈,轻轻叹气:“那也好,反正我跟着你住翁主府,就当入赘上门了。”
“你这人,现在才发觉,脸皮也够厚的。”
谢怀则微微一笑,不说话。
他已经发觉,到底该怎么对付她,才能让她心软,像从前那样,高高在上,端着姿态,什么都替她做主,她一点都不会领情,还会觉得他难以接近,两人纵然身体在一起,心也是疏远的。
她温和柔顺,却时时刻刻想要逃跑,打着别的算盘,叫他根本摸不清。
而现在,时不时的扮一扮可怜,跟她示弱,她甚至会主动替他着想,分担,还会怜惜他,这哪是以前享受过的?
总是端着姿态,总是嘴硬不承认,却失去了心爱之人,得不偿失。
上了马车,卫婵仍旧有些为难:“老夫人说,想把徵儿留下,我没答应也没不答应,总觉得不论怎么说,都会伤她老人家的心。”
“你当真想把徵儿留下?”
卫婵摇头,孩子在自己身边,自己才是最放心的,在公府即便有老夫人和陵阳郡主护着,可她没长千里眼,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薛氏,离了娘的孩子,哪有什么太好的日子过。
小葫芦高兴坏了,扑倒卫婵怀里:“阿娘阿娘,小葫芦不要在这,要跟阿娘阿爹在一起。”
“你不是挺喜欢太祖婆婆和祖母祖父的吗,他们对你不好?”
小葫芦小大人一样,叹气:“不是不好,就是在祖婆婆面前,总要乖巧,还要表现,我也很累呀。”
他人坐在马车的凳子里,小脚一晃一晃的,都够不到车地板,却满脸疲惫,像个大人。
卫婵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那小葫芦也可以不在太祖婆婆面前表现,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阿娘从没拘束过你。”
小葫芦煞有其事,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在太祖婆婆面前表现越好,越让他们喜欢我,他们才不会为难阿娘,也会喜欢阿娘的。”
卫婵愣住,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谢怀则:“是你教孩子的?”
没想到谢怀则也是一脸愕然。
显然不是他。
小葫芦努努嘴:“我看得出来,其实太祖婆婆她们,一开始并不喜欢我们,他们更喜欢那个没礼貌的小胖子,可那个府里的下人也很讨厌,背地里说阿娘的坏话,小葫芦讨厌他们,却想不到别的好办法。”
卫婵心中一酸,就把孩子搂入怀中,亲亲孩子的发顶。
“现在你怎么说,还让小葫芦留在公府吗?”
谢怀则觉得有点冤:“我从来也没赞同过这件事,此事由我去说,你什么也不要表态,家里那群嚼舌根的奴才,都打发出去了。”
他神色严肃:“放心,有我在这里,没人能欺负你们。”
“今儿你大嫂跟我请罪了,说了你大哥被罢官的事,你要不要管一管?”
“你觉得,跟薛氏冒犯你有关系?”
卫婵赧然:“我难免不会这么想。”
谢怀则痛快承认:“好,我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关系,但减冗官,全都换上拥立陛下的心腹,此事势在必行,薛家虽然不是骑墙派,却也没功劳,兄长是闲职,以前看着我的面子,陛下和朝廷自然不会动他,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你还是封疆大吏,陛下心腹。”
“我不想再庇佑不知好歹之人。”谢怀则揽住她的肩膀:“说句大不敬的话,祖母,总有没得那一天,那时不止是我父亲和二叔,我跟大哥四弟他们,也有分家的时候,靠着我求着我,却这样贬低我心爱之人,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可,那毕竟是你大哥,我也怕,让你们兄弟不和,有一日,你会后悔怨我。”
谢怀则把她和小葫芦一起揽住怀中,偏过头,轻吻她的侧脸。
“薛氏敢趁我不在如此行事,你以为没有大哥的纵容,会变成这样?既如此,他便自己去打拼好了,何必来求我这个二弟做靠山,如今对我来说,你跟徵儿,还有我娘亲,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卫婵双眼有些模糊:“我真的,没什么好回报你……”
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