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这个小女孩是……”
周叔颤抖着手指,从粉色的蓬蓬裙判断出姜晚怀里是个女孩。
上了年纪的人大都喜欢孩子,不待姜晚回答,周叔便一脸心疼地说:“这孩子是怎么了?这脸怎么毁成这样了?”
说罢,他便将沙发上的毯子收起来,示意姜晚把人先放在沙发上。
“姜小姐,快把她放下,小孩子也挺重的。”
姜晚笑着摇摇头,“没事,周叔,她不重。”
怀中的小女孩浑身上下瘦骨嶙峋,姜晚可以摸到她腰间凸出的骨头。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被自己的亲哥哥当成牟利的筹码,将她送给了嗜血的妖怪,被迫成为它的容器。
如果等她醒来,知道自己成了妖怪的帮凶,还不知道会有多痛苦。
姜晚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了沙发上。
周叔跑着拿来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小女孩脸上的血痂,露出她斑驳的小脸。
周叔边擦边心疼地说:“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就把脸弄成这样了呢?”
“唉……”
他止不住的叹气。
姜晚喝了一杯水,这才觉得干涩的嗓子润了不少。
“她被那妖怪当成了容器,这伤也是那妖怪弄的,我救下她时, 她的脸就已经成了这样。”
姜晚三言两句便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她刻意省去了一部分,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不然要怎么解释她轻而易举便打跑了大妖呢?
此事若是被熟悉原主的人知道,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周叔听完这个解释,很快就在脑海中脑补出了一个妖怪形象——因为自己长得太丑,所以要把漂亮小女孩子的脸弄花。
姜晚不管他怎么想,放下水杯,转身去了楼上。
那小女孩脸上都是普通的皮肉伤,抹上药膏很快就能好,且不会留疤。
姜晚现在心心念念的,是楼上躺着的那个人。
江母和江老爷子都守在房间里,后者更是一直没合眼,等着姜晚回来。
江母睡着了,姜晚压低声音,小声对江老爷子说:“江爷爷,你睡一会儿吧,我来守着他。”
江老爷子摆摆手,关切地问她:“怎么样,有受伤吗?”
姜晚微微摇了摇头,借着夜色在房间里寻找着白色的小狗。
小狗缩成一团躺在江知年旁边,紧闭双眼。
应当是江老爷子的办法起了作用,江知年的魂魄陷入了昏睡。
江母坐在江知年的床边,姜晚也不好越俎代庖,她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距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她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照在了江知年的脸上。
江母心急地看向床头的那碗血,却发现碗里早就空了。
可床上的人还是没有醒来。
江母崩溃了,她握着江知年的手,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爸,知年怎么还不醒啊?”
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手心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手……手动了!”
江母破涕为笑,胡乱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抹去眼泪,期待地等着她的儿子睁开眼睛。
姜晚此时已经睡醒了,她静静地坐在窗边,仿佛一座安静的美人雕像。
江知年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少女眉眼清冷,一张小脸却极其明艳,她端坐在那里,背对着晨曦,宁静淡然地不似凡人。
仿佛下一秒就要裙裾翻飞,飞身而去。
江知年心里莫名地有些恐慌,他好像抓不住她。
姜晚也看向他,和他痴痴对望。
直到——
“知年,我苦命的孩子,你终于醒了。要是你出什么事,让妈怎么办啊?”
像电视剧里演的场景一般,江母紧紧地握住江知年的胳膊,喜极而泣。
姜晚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光滑的地板。
某种意义上,她和碎片也还只是陌生人。
他有自己原本的生活,有家人。
江老爷子将两人都反应尽收眼底,他借口说自己腰疼,让江母扶自己去休息。
儿子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醒来了,江母自然不愿意离开他。
但周叔不在,她只好依依不舍地起身,扶着老爷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月华啊,我们还是先走吧,让那两个孩子说说话。”
江母有些疑惑,自己也没不让他们说话啊。
“爸,你的意思是?”
江老爷子出了门,哪还有腰疼的样子,走起路来比江母还要快,他笑呵呵地说:“月华,你看不出来这两孩子之间的感情啊?”
经过江老爷子这一点拨,江母脑子里的某根筋终于转过了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想明白了之后,她的神色僵硬了片刻,脸上浮现出几分惭愧来,“那我刚才,岂不是占了晚儿的位置?都怪我太激动了,要不是爸你提醒我,我还不知道要做电灯泡做到什么时候呢。”
江老爷子对于她这话却不赞同,他道:“你是知年的母亲,哪来什么占位置,你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让晚儿听到,岂不是让她难做吗?”
江母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脸又红了几分,她羞愧地说:“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还不是高兴吗?高兴知年终于能有个伴儿了。”
江老爷子没说话,其余的话他也不方便说。
他这个儿媳妇心眼不坏,自从云中去世以后,她又不愿意再嫁,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对唯一的儿子自然是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
她只是需要学一件每个父母都需要学的事,那就是放手。
扶着老爷子回到他的房间,江母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要好好想一想。
……
“为什么不愿意抬眼看看我?”
一道低哑的男声飘入耳中,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委屈。
上方被一层阴影笼罩,姜晚长睫不安地颤了颤。
她抬眸,撞进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中。
清隽惑人的脸庞在姜晚眼前放大,那张脸上的每一处似乎都被细细雕琢过,挑不出一点瑕疵。
他右眼下的泪痣十分吸睛,那抹红通过姜晚的眼睛,迅速蔓延到她流动的血脉中,带起点点温热。
“我看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了江知年的心间。
他对此无可奈何,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