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伤口会很快愈合,顾明昭只能拿小刀别住。
“晚晚,快吸我的血。”
失血过多,姜晚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了,她遵循本能,嘴唇贴了上去。
不够,她贪心地想要更多。
涌出来的血液尽数被她吞下肚,这个过程完成得很快。
吸食结束后,姜晚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她闭上眼睛,在顾明昭怀里地沉沉睡去。
顾明昭的血液会一点点地在她的身体里循环、流通。
血液交融,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对于血族来说,血交是血族的盟约,是不可毁灭的。
困意席卷而来,顾明昭搂紧了怀里的人。
……
再次醒来。
姜晚感受着身体上的变化。
原本沉重的身体居然变得十分轻盈,就像一只纸做的风筝。
风筝想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但线却被另一个人牢牢攥住,它飞不起来。
姜晚望过去,自己的手臂被顾明昭紧紧地抱在怀里。
怪不得她飞不起来。
呜呜……
早就听说吸血鬼可以飞,她还想试试呢。
行叭,不飞了。
不能飞,但姜晚睡太饱了,实在无聊。
她便转过头,看着顾明昭,发呆。
视线扫过他薄薄的唇瓣、笔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紧闭的双眼,最后停留在他紧锁的眉头。
不知道顾明昭梦到了什么,都睡着了,眉毛还是皱起的。
姜晚动用那只空闲的手臂,想帮他抚平紧皱的眉头。
在附上的一瞬间,手腕却被拽住了。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睁开,蕴藏着万千光华,令日月星辰都为之失色。
“阿昭,你醒啦?”
“嗯,醒了。”
看清是姜晚的那一刻,他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姜晚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你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
那确实算是个噩梦。
梦里,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那段记忆蒙上了厚厚的面纱,却又以这种形式在梦中呈现。
数百年前,他的父亲是一个王国的大臣,他忠君爱国,刚正不阿。
王朝在风雨中飘摇,顾家是王朝的最后一道屏障。
当朝皇帝却荒淫无道、是非不分,他亲小人远贤臣,他听信奸臣的谗言,下旨灭了顾家满门。
顾家满门忠烈,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只有顾明昭一人逃了出来。
他目睹府中血流成河的惨状,跌跌撞撞地跑出王城,遇见了一个吸血鬼。
那名吸血鬼将他养到身边,在他成年后,将他也变成了吸血鬼。
那吸血鬼姑且可以算作是他的另一个父亲。
父亲年少时,爱过一个女人。
可那女人怨恨他,无时无刻不想让他死。
其实不能说成女人,因为她当时只有十六岁。
是他为了救她,把她变成了吸血鬼。
吸血鬼是拥有永生,可是他们会保持最初的样貌和身体。
那个女人成了吸血鬼,活了几百年。
她的灵魂几百岁,可她的身体才十六岁,她所有的爱与恨,情与欲,都被封印在了那具十六岁的身体里。
久而久之,她整个人都扭曲分裂成了一个怪物。
爱是什么呢?
爱是一个难解之谜。
女人恨极了那个把他变成吸血鬼的男人,她的“父亲”。
她无数次质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无解。
他爱上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又怎么能舍得让她逝去呢?
如果说人的寿命都是上天注定好的,那么他就是逆天而行,所以才被所爱之人仇恨。
女子人无数次谋杀过他,可他从不计较。
他知道,是他欠了她的。
她只是太过讨厌,在和他闹别扭。
但法老不会允许血族自相残杀。
在一次他外出做任务时,女人又企图谋杀他,却害得许多无辜的血族丧命。
法老不会再放任她作恶了,任凭男子怎么求情都不行。
最终,女人在烈日下消散。
但她消散时,却是笑着的。
她笑着迎接死亡,迎接她这扭曲的生命的终点。
男子伤心欲绝,他辞别了法老,离开了吸血鬼的国度,来到了遥远神秘的东方。
他捡到了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顾明昭,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后来,王朝更迭,那些人那些事都湮灭在时间的车轮底下。
男人在某一天清晨,独自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顾明昭那时已经成了吸血鬼,他的亲人、朋友,过去的一切一切都随风消散了。
他离开东方,去寻找他的同类。
凭借强大的血脉,他迅速在血族站稳脚跟,若是他有心与其相争,那王位也是他的。
可他厌倦了尘世纷争,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一睡,就是几百年。
顾明昭把这个漫长的故事告诉了姜晚。
关于他的过往,他数百年的等待。
“梦里,父亲告诉我:阿昭,你比我幸运,你遇到了你的爱情。”
姜晚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眼睛里流淌着他的倒影。
一个几百岁的吸血鬼,爱上了十六岁的少女,这本就是一种禁忌之恋。
至于其他的,姜晚不好评价。
那是他们的恩恩怨怨,她只是一个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一个顾明昭而已。
而顾明昭,是她的阿昭,不是别人的。
姜晚俏皮地眨眨眼睛,告诉他:“你当然幸运,因为你有我。”
“但是我也同样幸运,因为我遇见了你,你就是我的幸运。”
这句话,姜晚说得格外认真。
顾明昭有种错觉:她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却又不止是对自己说的。
但那都不重要,起码这一刻,是属于他的。
她也是属于他的,他一个人的。
月上柳梢头,外面到处都飘扬着音乐声,散发着狂欢的气息。
姜晚和顾明昭静静躺在棺材里,他们紧紧相依,心和心也紧紧相贴。
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古堡的禁制会屏蔽那些吵闹的声音。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时间的流逝仿佛对他们失效了,这一刻就是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