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调侃话语格外刺耳。
    苏挽音的脸色越来越红，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愤怒所致。
    “没错，我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字。但是我能够分辨出你是一个恶人，而且还是十恶不赦的那种，你比那群山贼要坏一千倍一万倍！”
    长辞剑眉微隆，眉眼间黑压压一片，“你拿我跟那群人相提并论？”
    “不然呢！”
    苏挽音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终于爆发出来。
    “是，你剿灭了山贼，你清高，你了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在我看来，你和那群人是一丘之貉。为了立功，你用我作珥，害我差点丢了性命，对我不是威胁就是恐吓，百般羞辱、万般刁难，你......你就该被千刀万剐！”
    长辞冷嗤，对她这番话无动于衷。
    “想要成功剿匪，必然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我救你出青楼，你助我灭山贼，现在你安然无恙，又何必怨气冲天。”
    苏挽音眼睛瞬间瞪得浑圆，一张嘴张的老大，半天都合不上。
    “你要早说是干这种事，鬼才跟你走！从始至终，你可曾透露过你的计划，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没有，从来都没有！”
    “我苏挽音从没惹过任何人，也不认识那群女子，凭什么我就要成为牺牲品，凭什么要让我为了那群不相干的人，置自己于险境！”
    她不是圣人，也没有那么伟大。
    恰恰相反，她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她就想好好活着，这有什么错。
    真聒噪！长辞被她吼得脑瓜子嗡嗡的，无奈叹息，捏了捏酸涩的鼻梁。
    “我真是闲得慌，才会和你这蠢钝如猪的女子浪费口舌。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说吧，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谁稀罕！”
    她猛地抬起脚，用力踩在他的脚背上。
    “我苏挽音现在就是死，也不想再跟你这种仗势欺人、灭绝人性、禽兽不如、恶贯满盈的混蛋多待一刻！”
    她使出的全力，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少年轻掀眼皮，暗眸盯着她怒红的脸好半晌，倏然一笑，愠怒中带着嘲弄之意。
    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先是打他，然后骂他，现在又踩他。
    大字不识两个，脾气倒是大得很，骂起人来更是难听。
    是他对她太客气了。
    上一个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脑袋早就搬家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苏挽音，你听好了，你我之间就此两清，从此分道扬镳！”
    “求之不得！”
    苏挽音毫不退缩，仰头看着他，眼中满是倔强和不服。
    尽管她的个子只到对方肩膀，气势却丝毫不弱。
    两人对视片刻，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扭头转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步伐坚决果断，将对方彻底抛在身后。
    大概走出了一百米，苏挽音很怂的回头张望。
    然而，身后除了微风吹起的落叶在空中飞舞外，空无一人。
    他真的走了，竟然完全不顾及她的安危。
    “这个混蛋！果然不是好人！”
    偏偏肚子在这个时候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如果没记错，她的上一顿，还是那日在明月楼吃的。
    大猪肘子烤鸡腿......苏挽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越想越是饥饿难耐。
    救命，她没有钱。
    她后悔了。她干嘛要逞一时之气，把那两锭金子还给他。
    如今身无分文，该如何上京。
    天呐！她到底该怎么办！
    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挽音微怔，心中隐隐涌起一丝期待。
    难不成是那个混蛋良心发现了？
    想到此，她不自觉地压下了扬起的唇角，轻咳一声，双手抱胸，摆出一副十分傲娇的姿态。
    “哼，别以为你现在和我道歉，我就会原谅你，晚了！”
    然而，身后无人回应。
    苏挽音疑惑皱眉，慢慢地转过头去。
    只见林间涌现出大片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向她冲了过来。
    粗略一估计，起码有百个。
    她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足足懵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往前跑。
    可她哪里跑得过会武功的黑衣人。
    脚底一个踩空，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
    回头时，一支箭直直射了过来。
    苏挽音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想这下完了。
    “咻——”
    只闻破空声响，一块石子准确无误地击飞了那支羽箭。
    她缓缓睁开双眼，逆着光，隐约间看到一个身影凌空跃起，踩过黑衣人的肩头，然后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怔愣间，一只大掌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是他。
    他竟然没走。
    这一刻，苏挽音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是开心的。
    黑衣头目见此，开口道：“小子，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们只抓这个女人，你赶紧滚开。”
    少年脚步往前稍稍一挪，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感觉到有一双小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腰带。
    回头一看，见小兔正用胆怯而又懦弱的眼神看着自己。
    “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苏挽音讪讪一笑，笑容虚假，甚至有些丑陋。
    长辞轻哼一声：“方才有人说，一刻钟都不想跟我多待。”
    她满脸讨好的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嘛！你武功那么高强，打败这些人肯定不在话下，对吧？”
    他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你这是在求我吗？”
    苏挽音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我求求你，求大侠救救小女子吧。”
    眼前这女子，时而娇弱、时而暴怒、时而谄媚，倒是懂得能屈能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何况，他本就是回来救人的。
    长辞懒懒掀起眼皮，看向黑衣头目，嘴角微扬，带着几分不羁和嘲讽：“我就这么一个小妾，可不能不管。”
    黑衣人眼底凶光毕露，大手一挥，所有人蜂拥而上。
    长辞抽出腰间大刀，左手紧紧护住怀中的女子，右臂不停地挥舞着，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鲜血四溅。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人数却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弓箭手排列成行，朝两人射出无数支箭。
    他凌空一跃，身形在空中旋转，巧妙挥下所有箭矢。
    然而，黑衣人趁机冲向苏挽音，企图抓住她。
    长辞瞳孔猛然一缩，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那人的右臂，随后又一刀插进那人的胸口。
    苏挽音早已被吓破了胆，双脚如同被钉子钉住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半分。
    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长辞渐渐感到体力不支，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衣衫，他慢慢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一支暗箭射向苏挽音。
    长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支暗箭，松懈的瞬间，黑衣人趁机在他的右臂上划了一刀。
    他痛闷一声，手中的大刀直直地插在了地上，身体也随之摇晃了几下。
    紧接着，又有几十支箭朝他们射来。
    长辞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紧紧抱住身旁的女子，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
    苏挽音眼睁睁看着无数只箭射在他后背上，整个人完全呆住，头脑一片空白。
    他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滴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苏挽音......这次我们算是扯平了......”
    苏挽音微微张开苍白的嘴唇，眼泪在这一刻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扯什么平，就不能好好的活着么......呜呜......我是让你救我，不是让你和我一起死，你的武功一点儿也不厉害，你只会逞能。”
    他嘴角弯起，轻笑一声，问：“怕死么。”
    苏挽音很没骨气的点头，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怕......呜呜......谁不怕死。”
    “死个痛快，总比落入这群人手中强。”长辞哽咽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苏挽音的眼泪随之大颗大颗往下坠，完全懵了，感觉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忽的腰间一紧，一股力量抱着她向身后的万丈深渊倒去。
    耳边不断有风呼啸而过，但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话：
    “苏挽音，我大概是疯了，才会舍命救你。”
    【回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