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德鲁伊，你丫昨晚的酒还没醒呢？”
    程娟一乐，端起一碗稀饭：“来，喝点这个，养胃。”
    “不喝了。”
    林老板将粥摁下：“我出去一趟，急事。”
    他极为熟练地在鞋柜上拿到车钥匙，噌蹭蹭地下了楼。
    坐上熟悉的白色小皮卡，抚摸着方向盘上的褶皱。
    他叹了口气，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这条路，他在午夜梦回时，走了千万遍。
    哪怕闭着眼睛，他也能开到。
    再加点速，再加速！
    下午，一点二十七分。
    他看了一眼手表，更加焦急。
    风景从身边掠过，心，也越跳越快。
    终于，那个红绿灯出现了。
    他还距离百米，但倒计时只有三秒。
    本该踩刹车减速准备停车的他，却更加凶狠地踩下了油门！
    曾经，就是因为这个红绿灯，他选择了遵纪守法。
    导致所有的一切，都只差了一步。
    就那么一小步。
    程娟死了，飞龙走上歧途，他，也成了大腹便便，纸醉金迷的林老板。
    “老子特么不会再停了！”
    “万家俊！”
    “你给老子在楼下待好！不准上施工电梯！”
    车辆咆哮着，一头撞穿了红灯形成的无形隔离网，飞驰着，朝着工地方向而去。
    紧接着，车辆一抖。
    似乎，撞着了什么东西？
    林老板瞬间心惊。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
    车后，出现了一个白白的动物尸体。
    看起来似乎是一条狗。
    以及一个高中生，蹲在狗身旁，嚎啕大哭。
    只是撞了动物吗……
    林老板心一横，再度踩下了油门。
    车辆咆哮着，冲向了工地方向。
    很快，到了工地门口。
    林老板下了车，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便急匆匆地冲向施工电梯。
    “林工长，这么早就来啦？”
    那张上了十二年香的脸，正在扣安全帽。
    看见了他，给他打了个招呼。
    他那源源不断的心悸，终于停了下来。
    双腿，也跟着开始发软。
    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了万家俊，砰砰地拍着他的后背。
    拍得他接连咳嗽。
    “快把施工电梯停了……”
    “这……这电梯……有故障。”
    “这一趟，谁上谁死……”
    自家工长哽咽着，涕泪横流，说出这么吓人的话。
    万家俊当场懵逼了。
    他立马指挥一个小兄弟，将施工电梯停了下来。
    一通报修之后，真的发现，这电梯有几个关键结构的螺丝，锈蚀严重。
    在断裂的边缘。
    “工长，你简直神了！”
    他兴奋着，一边喊，一边朝着办公室跑去。
    推开门，却见林工长和刘副工长，正在和两个穿着西服，文质彬彬的人，聊着什么。
    林老板见他进门，立马摆了摆手。
    他懂事地退了出去。
    林老板这才松了口气。
    “来，两位，我们继续吧。”
    “为了争取这笔贷款，我愿意提供商业合同与造价预算，公开展示我们的利润空间……”
    他口若悬河，将十二年前准备好的，刻在灵魂里的话术，源源不断地说了出来。
    将两位贷款负责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最终，贷款负责人，主动站了起来。
    伸出了手：“林总，很高兴与你合作。”
    贷款合同签下了字，负责人前脚一走……
    林老板的腿，立马软了。
    他摔在地上，撞开了好几把椅子。
    方才呼呼地喘着粗气。
    拳头死死捏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喂，德鲁伊？”
    刘跃飞见状，立马靠了过来，一脸关切：“你怎么了？”
    看着这位已经绝交十二年的好友。
    林老板猛地抱住了他。
    无声地哭了起来。
    在原本的故事线中，今天，他约了商业贷款。
    筹一笔钱，交付工程保证金。
    之后，工地便会拨款，工程顺利开工。
    但是，万家俊死在了事故的工程电梯中。
    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他，眼睁睁看着贷款负责人下车。
    随之而来的，还有警车。
    他与刘跃飞，作为项目负责人，被带回警局调查。
    他们俩拿不出赔偿金，万家俊的家属死活不签字。
    商业贷款那边，也把他们列入不良信用名单。
    没有贷款，保证金交不上，拿不到工程预付款。
    发不出工资，工人闹事。
    接踵而至的，便是拘留。
    等他出来，刘跃飞在ktv给他接风洗尘。
    他才知道，贷款下来了，万家俊家属也闭口不谈赔偿。
    工程继续在做。
    但程娟，跳楼了……
    那天，刘跃飞跪在他面前，不断地磕着头，求他原谅。
    在刘跃飞的崩溃中，他才知道。
    程娟，去找了商贷经理求情。
    是刘跃飞给牵的线。
    之后，程娟留下了遗书，跳楼自杀……
    在那之后，德鲁伊与飞龙分道扬镳。
    自从那件事后，飞龙不知怎么的，做起了土方砂石的生意。
    走进了黑暗丛林，越陷越深。
    成了明阳县飞龙哥。
    而德鲁伊将明阳的一切，全数封存。
    来到了清河，从头开始。
    他变得事无巨细，做事上滴水不漏，永远有备用方案。
    每一个和他合作过的人，提起他的办事能力，都会竖起大拇指。
    一步步的，他走到了今天，成为了清河市的林老板。
    可是，无论他走了多远，一直没法接受程娟自杀的事实。
    久而久之，他放弃了。
    转而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那天，红绿灯他没停，而是直接冲进工地。
    是能把万家俊拦下来的！
    现在，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庆幸着，自己闯过了那个红绿灯。
    抢了九十秒，避免了之后的一切！
    “飞龙……”
    千言万语，全都堵在喉咙。
    林老板咽了数次唾沫，方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以后，一定别把路走歪了，答应我，好吗？”
    说罢，他转身就走。
    留下刘跃飞，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欢喜难以抑制，林老板狂笑着，钻进了他的白色小皮卡。
    拧开钥匙，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习惯性地顺口说道：“叶怀倩，我今天好高兴……”
    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呆呆地看着后视镜中，空空如也的后排。
    恍惚间，叶怀倩的蒂法傀儡躯，出现在后排上。
    靠着楚人美的肩膀，闭上眼，呼呼大睡。
    悲伤之情莫名而来。
    林老板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
    他看着道路，喃喃道：“叶怀倩，我的心结，解了。”
    “你要是还在，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