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程霖不会老老实实待在京兆府大牢,八成是外出执行秘密任务了。
去北山大营蛰伏,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他没想到帝王会如实相告。
还有冥起的行踪,居然也一并透露给了他。
此二人可是帝王的左膀右臂,能让他卸去防备坦诚相待,是不是证明他们之间的隔阂彻底解除了?
还有,他竟然让他同时统领禁军跟御林军,这有点超脱他的认知。
他才向他坦白对表妹的心思,他不该防着他么?怎么还重用上了?
“你很惊讶?”萧痕见他久久不语,回头询问。
姚华急忙收敛心绪,颔首道:“陛下透露的信息太多,臣有些反应不过来。”
“多么?”帝王扯扯唇,似笑非笑道,“程霖跟冥起的行踪,不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朕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你姚子亭,你若没点能耐,朕也不会如此器重你。”
姚华不禁失笑。
所以他大晚上召他入宫,就是想试探他的衷心?
他若隐瞒自己求娶过表妹的事,或许就会被帝王彻底踢出局吧。
再有能力的臣子,如果做不到坦诚相待,恐也无法得到君主的器重与青睐。
“陛下将禁军跟御林军交给臣统领,就不怕臣倒戈相向,投靠苏党,协助他们逼宫么?”
这话可谓是胆大包天了。
站在门口盯梢的吴公公听后,都生出了给他磕两个的冲动。
天爷啊,这是他一个臣子该说的话吗?
刚才在殿内的嘱咐,他是全忘了啊。
刚才他坦白自己求娶过皇后娘娘的事,就叫他捏了把冷汗。
眼看陛下并未怪罪,还委以重任,他高高兴兴接旨便是,干嘛问这种杀头的问题啊?
真是疯了疯了!
萧痕眯眼看着他,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得了失心疯。
能如此肆无忌惮问出这种问题的,放眼整个盛京恐怕也就他姚子亭了。
够种!
“苏党若逼宫成功,朕死不死朕不知道,但怀着皇嗣的皇后必死无疑。”
“……”
姚华苦笑摇头。
看来他只能给帝王卖命了,谁让他捏住了他的软肋呢?
“臣绝不辜负陛下所托,哪怕臣还剩最后一口气,也会为陛下死守城门,不让叛军攻入皇城。”
萧痕睨了他一眼,踱步走回软榻边坐下。
“起来吧,咱们商议一下排兵布阵的事宜,苏党已经开始行动,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姚华颔首应是。
…
凤仪宫。
云卿听闻帝王大晚上的召见姚华,而且还是悄悄派人去传的旨,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那疯子该不会是醋劲又上来了,想要朝表兄发难吧?
“备凤辇,本宫要去乾宁殿。”
说完,她撑着胳膊肘就要坐起身。
青兰急忙伸手将她摁回去,有些无奈道:“您还在装病呢,怎么出凤仪宫?
再说了,陛下也没那么不靠谱吧?他还被许多世家嫡女惦记着呢,表少爷倾慕您怎么了?
奴婢就不信他真的会因为这点事朝阁臣发难,您不去他还不会有事,您要是去了,真说不定。”
云卿伸手抚额,“是本宫耽误了表兄,以他的才华,本可以成为帝王心腹,得到重用的,
如今……陛下并未打算让他参与到清扫苏党的计划之中去,想必还是因我的缘故。”
青兰拿了个枕头让她靠着。
“陛下能提拔表公子入阁,已是心胸广阔了,其他的慢慢来吧,
您也别担心,陛下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他宣表公子肯定是有急事商议。”
云卿摇了摇头,“姑母前几日跟我说,表兄三年前向父亲提过亲,想要求娶我,被父亲给婉拒了,
后来父亲病入膏肓,临终前再三嘱咐过姑母,如果我在裴家过得不好,就劝我和离,然后撮合我跟表兄。”
青兰瞪大双眼,“还,还有这些事啊?”
她以为表公子只是单纯的倾慕姑娘,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呢。
没想到……
“陛下不会是知道了这些事,雷霆震怒,想要赐死表公子吧?”
“……”
云卿满脸无语,“你是安慰我呢,还是吓唬我?”
青兰急忙伸手抱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道:“奴婢口无遮拦,您别往耳朵里听,
陛下他爱才惜才,表公子有治世之能,他应该不会为了这点事就置人于死地的。”
云卿仰躺在引枕上,怔怔地看着头顶雕梁画栋的金柱。
情人眼里能容得下沙子么?
反正她是容不下的。
如果后宫有个倾慕着帝王的女子整日里在她面前晃悠,她即便不被膈应死,也会被醋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懂,连她自己都做不到的大度,怎么能要求他做到?
“灵染,你去乾宁殿外守着,里面若是起了什么争执或冲突,立马来报。”
“是。”
目送灵染翻窗离开后,皇后娘娘捞起一旁的团扇盖在脸上。
“本宫又要遭殃了。”
哪次他在外面吃个醋,回来不是将她往死里折腾。
这叫什么?
这叫‘人在殿中躺,祸从天上来’。
青兰抿唇一笑,有些好奇的问:“姑娘,若侯爷三年前同意了表公子的求娶,将您许给了他,您会不会在姚家好好过日子?”
外面,踏着月色赶回凤仪宫的帝王听到这个问题后,缓缓顿住了脚步。
眼看殿外的太监就要通传,他一记冷眼扫过去,成功制止了对方。
他也很好奇,如果她三年前嫁的是姚子亭,会不会心甘情愿的与他厮守,为他生儿育女。
姚华,李太傅的得意门生,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如芝兰玉树,学富五车,一身清贵气质灼灼其华。
该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吧?
云卿换了个姿势,背对着青兰,撇嘴道:“先帝曾说表兄是相才,他不会允许两府联姻的。”
话落,她想了想又道:“如果当初父亲真的将我许给表兄,以姨母对我疼爱,我应该会好好与表兄过日子,
裴家那么不堪,我都做好了相夫教子的准备,姚氏母子待我和善,我没道理见异思迁啊,
事实上,在与裴玄成婚后的那三年里,我很少思念在江南遇到的那个人,
半年前要不是他强行闯入我的生活,哪怕与裴玄和离了,我也不会去寻他的。”
“咳咳……”身后传来青兰的咳嗽声。
皇后娘娘脊背一僵,怔怔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冷幽幽的眸子。
额,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