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浸在自己悲伤情绪中的玱玹,忽感脚腕一松,紧接着后衣领一紧,等感受到双脚踩在地面上的稳重,才缓缓睁开被泪水朦胧的眼睛。
“你不是说,让我自己下来吗?”嚎啕大哭后已经没有什么形象的他,直接拿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鼻涕,哽咽着声音糯声糯气道。
看着身高只到自己下颚的孩子,盼兮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拭着缀在那浓密细长睫毛上的泪珠。
“泪水在不珍惜你的人面前,永远不值一文,如果想要保护自己爱的人,想要将人留在自己身边,那就努力变强,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从你手中夺走你所珍爱的,然后将你囤积起来的泪水哭给珍惜你的人,那才是有用。”
玱玹抽动着鼻头,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泪,认真地将刚刚盼兮说的话听进耳里,放进心中,让它们在那颗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
“爷爷也说过,只有变强,才可以保护自己在乎的。”玱玹撅着小嘴,乖巧地站在盼兮面前,任由她为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所以,我一定会变强的,变得比爷爷还要强大的存在。”玱玹如小鹿般清澈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不该在小孩身上出现的坚韧与野心。
“我叫玱玹,你叫什么名字?是朝云峰新进的人?还是你无意中闯入?哪个宫殿的,虽然我朝云殿势衰,但我作为西炎王的孙子,我还是可以将你调来朝云殿服侍的。”
玱玹抬眼,努力扬起头,与那双如星辰的眼瞳对上,似乎在向盼兮证明自己刚刚所言非虚。
“盼兮。”盼兮只是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至于是否自己是朝云峰的人、其他宫殿的人等问题,盼兮选择了无视。
“盼,兮,盼兮,是巧笑颜兮,美目盼兮吗?”玱玹垂眸,将盼兮这二字在口中反复呢喃,才从他匮乏的知识海里搜索出这一句,好奇地抬头望向盼兮。
等看见盼兮点头承认,玱玹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般,笑得可爱、天真,似乎将刚刚的悲伤忘却。
不过,此时的玱玹在神族眼中本就是小孩子,外表更是一个小屁孩的模样。
自此,朝云殿入住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这一消息,除了时刻关心留意朝云峰动向的西炎王及其暗卫所知,也就剩下主动邀请盼兮入住的玱玹知道了。
西炎皇宫内就鲜少有人会上来朝云峰,不仅是因为故去的西炎王后喜静,不让那么多宫人服侍。
最重要的是,朝云殿在接二连三失去几位主子后,往日的荣宠已然成了黄花,除了朝云殿外,西炎皇宫内还有还好几位宫殿,其主子在西炎王跟前得宠,宫人们趋炎附势。
朝云殿也就更少会有人来,除了每隔七日会有菜农送一些菜和肉会上来外,整座偌大的朝云峰早晚也就只有盼兮与玱玹二人。
朝云殿内,一张方形的餐桌上,孤零零摆放着两碟盘子和两副碗筷。
玱玹努力睁大双眼,细看盘子里盛着的黑不溜秋,脑海中开始暴风思索那是何物?
再低头看着自己碗中一半生一半熟的白色膏状物的东西,咽了咽口水,看着对面只喝茶不看桌上食物的盼兮,道:
“这些是什么?”
盼兮抬眼,视线匆匆掠过桌上惨不忍睹的东西,看着身无几两肉的玱玹道:“你的餐食。”
餐食?
玱玹拧紧眉头,脑海里竭力将“餐食”与“黑不黑,白不白”的东西挂上钩。
轰——
脑海里挂钩的秤终于承受不住这错误的对比,直接罢工了。
再次抬起眼帘,看着对面淡定悠闲地喝着茶的盼兮,看着她干净整洁的衣衫上,袖口有了一些暗沉的痕迹,那应该是衣衫被水沾湿后的痕迹;
视线往下移,停留在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手上,皙白的手背上,隐约残留了一些木炭灰黑色的痕迹,看起来她做完这顿餐食后,没有找到去污的工具,将双手洁净。
玱玹夹起一块,看着就比朝云峰上石头都硬的块状物,慷慨赴死般送入口中。
嘎嘣——
是牙齿崩了的声音。
玱玹:“..............”
他想过这东西会很硬,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硬到将他的牙齿咬崩了。
他的牙齿崩了,但口腔中的黑色块状物一点崩的迹象也没有。
玱玹低头,默默地将带着他崩掉的牙齿,和那块生硬无比的块状物吐到碗中。
洁白的牙齿上,还带着丝丝的血迹,看着就很新鲜。
盼兮见状,猛地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
果然,美人就该远离庖厨。
“盼兮,你之前有下过厨吗?”玱玹用着有点儿漏风的嘴,问起盼兮问题。
心虚中的盼兮,语气是平静的,“没有。”
玱玹:“..............”
他该感到荣幸吗?
玱玹眼睑低垂,看了一眼碗中带着血丝的牙齿。
他的答案是:并不!
“那这顿餐食,你自己是否尝过味道?”
玱玹继续用他漏风嘴问,盼兮继续心虚。
“呃,也没有。”
听到再次否认的答案,玱玹终于瞑目了!
对不起,亲爱的牙齿,令你就这样离我而去。
他就不应该让这个一眼看上去就不会下厨的人亲自下厨,可怜这颗陪伴他几十年的老友·牙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崩了。
突然间,玱玹从餐桌上起身,端起手中的碗离开了朝云大殿内。
看玱玹离开的方向,那儿好像是厨房。
一想到被自己同样崩没的厨房,盼兮终于坐不住,也跟着起身离开了大殿内。
只不过盼兮去的地方不是厨房,而是朝云峰半腰上那一片开得艳丽的凤凰林。
*
看着厨房内灶台坍塌,屋顶破洞,被烟雾熏黑的墙壁,以及地上碎菜、碎肉、鸡蛋壳鸡蛋液等混杂在一起的地面。
或许之前这儿还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厨房,可经过盼兮的一番操作下,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间垃圾房。
就连街上的乞丐路过,都未必愿意进来翻找剩菜剩饭。
玱玹稚嫩的脸庞瞧不出一丝惊讶,仿佛早已对此画面已经预料到了。
只见他先将手中的碗放在厨房外的小石桌上,然后挽起衣袖,提起水桶往水井走。
待他踉踉跄跄提着盛满清水的桶回来后,就开始有模有样地清理起不像厨房的厨房。
等他好不容勉强将厨房恢复成,能看出是厨房的样子,顶着满头热汗开始搜索出从盼兮手中“幸存”下来的食材,学着记忆中奶奶娘亲她们偶尔下厨的样子,开始做起了自己今日的餐食。
由于“幸存”下来的食材不多,他看过的菜品也不多,只能简简单单地做了一盘水煮青菜和蒸了两颗水煮蛋,当做是他与盼兮今日俩人的餐食。
等他提着食盒回到大殿时,盼兮早已不知所踪,只余桌上那盘崩了他牙齿的菜,和那杯已经热气消散的茶水。
玱玹转身,看着院中那棵凤凰树沉思片刻,便提着食盒开始往半山腰的凤凰林走去。
而被玱玹挂念的盼兮,正开始了她今日的手工作业。
盼兮将一根细长结实的绿藤前后打个结,弄成一个圆圈,随后将刚刚采集到的凤凰花,一个接着一个的往绿藤圆圈上缠绕、捆绑。
幸好,盼兮做花圈的动手能力,比做一顿饭要好上千万倍。
一会儿的功夫,好看简单的凤凰花圈就做成。
“做这东西,你就不饿了吗?”
忽地一道稚嫩的声音从盼兮背后响起。
盼兮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几息之后才转过身去。
就看见了一个提着食盒过来寻她的玱玹。
“你.........”
“过来帮忙搭把手,不会做饭,那总会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摆放整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