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阊阖春风起,蓬莱雪水消。”连着数日晴好的天,旧岁的冰雪都消融了。
千鲤池冰消水绿,波光潋滟。
在曹贵人精心养护下,温宜公主似乎又大了一圈,蹬着两腿有模有样地学步。过了一个冬天的“雪球”似乎又大了些,在宫人的训导下,除了抛物接物,这狗还学会了站立行走甚是讨人喜欢。
“来,温宜,拿起布球丢远些,让雪球去捡。”丽嫔拿起布球放入温宜怀里。
温宜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将布球扔了出去,雪球很快便捡了回来,惹得温宜咯咯欢笑。
一圈人逗弄着幼童小狗一片欢声笑语。
温宜嬉笑着踢出一脚,那布球却落在了一处灌木,雪球汪汪叫着,扭着屁股便冲进了灌木丛。
“啊!哪里来的死狗,快赶走!快啊!”灌木丛后却传来女子惊叫。
雪球被她的尖叫声吸引,嘴里叼着布球忽闪着大眼,一脸好奇地摇着尾巴瞧着夏冬春。
丽嫔上前一瞧,原来是新封的夏贵人,她眼眸微抬,眼底是一丝不屑。
“哟,这不是夏贵人嘛,可真是巧啊。”
夏贵人却是十分怕狗顾不得搭理丽嫔,躲在侍女身后一个劲地叫人要将狗赶走。
“雪球,过来。”丽嫔唤着雪球上前,抱起了狗。
夏冬春这才堪堪平静下来,但已然是被吓得惊慌失措眉头紧锁,心中含着怒意。
“丽嫔姐姐安好。”夏冬春没好气地微微倾身敷衍地行了平礼。
丽嫔眼见她目中无人的姿态,心中亦是有怒火中烧,她蹙眉冷声喝道:
“一向听闻夏妹妹无礼粗鄙,竟连请安行礼都做不来,看来姐姐今日要教一教妹妹了。来人!”
丽嫔宫里的两个随行太监上前,作势上前便要摁住夏冬春。
夏冬春不料丽嫔胆敢光明正大地针对自己,却是泼出去了扯着嗓子道:
“我看你们谁敢,今晚是我侍寝,若是我破了一块油皮,我便要叫那人好看。”
两个小太监犹豫地不敢上前,又转头看向丽嫔,甚是为难。
而曹贵人听见动静亦是赶了过来。见一边是位高无宠的丽嫔,一边是新贵得宠的夏冬春。
这两人起了冲突,一时难以抉择,便上前好言劝解道:
“丽姐姐,夏妹妹到底是年轻跳脱些,您位高心宽多担待,都是姐妹不用太见外了。”
“哼,你倒是知道尊卑有别,可有些人却仗着恩宠不知天高地厚了。”
丽嫔原也知夏冬春正风头上,不好太急于打压,此时曹贵人出言劝解也不好抓着不放。
夏冬春虽是怒气冲冲,但一句尊卑有别她亦是听进去了,自己为贵人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嫔妾因这疯狗冲出来,才至受惊一时言语有失。妹妹我不会因为一只狗而怪责姐姐,姐姐应该也知道作为一只狗也有狗的无奈吧。”
夏冬春曼声说完,却是得意地瞟了一眼丽嫔愣怔的脸就转身欲走。
丽嫔忽的涨红了脸,心中似有风暴肆虐,夏冬春无视自己分明说自己是一条狗。
丽嫔忽的放下了怀中的雪球,将手中的布球砸向夏冬春的后背。
夏冬春只听闻有泠泠响动,转头却见雪白毛绒的身影扑向自己的腿。
她惊声尖叫着摔倒在地,雪球只顾巴拉着被夏冬春压在身下的布球,那衣摆便被胡乱地掀起,梳得一丝不苟地发髻都松散了下来,一群人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场面甚是狼狈不堪。
而丽嫔却忽然大快人心地掩面大笑。
一阵混乱之后,夏冬春哭喊着叫人捉住了雪球,嘴里对一旁的侍从叫嚷着:
“打死这个畜牲,我命你打死它。”
“我看谁敢!雪球可是华妃娘娘的爱宠。夏贵人,你就没听过打狗也要看主人吗?”
丽嫔掩面含笑,亦步亦趋走向夏冬春,看向夏冬春的双眸敛着阴沉冷厉。
夏冬春目眦欲裂地瞪着丽嫔,血红的眸中丝毫不掩恨意。
丽嫔见夏冬春不再言语,携着宫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一众人很快散去,除了偶有宫人匆匆路过,方才还嘈杂的御花园恢复了往日的清幽。灌木丛旁一双绣着缠莲枝的花盆底鞋却是停了下来,只见一双细白如玉的手轻轻捡起那树根处的布球。
敬嫔捡起那布球,打眼只觉得精巧别致,凑近细看却有暗香传来,细嗅之下又仿佛微不可闻,她敛起好奇的神情正色:
“含珠,把这布球收着,寻个机会让太医看看。”
这一场闹剧不久便在宫中传开了。
入夜时分,丽嫔和曹贵人在翊坤宫中绘声绘色地,向华妃说起午后御花园这场闹剧。
华妃含笑听着并不多言,命人将雪球日常爱吃的肉干拿来,她拿着小雪球日常爱吃的肉干,爱怜地逗弄了雪球许久。
雪球实在是吃得太饱了,圆滚滚的肚子,舔背后的毛都要翘起一只小短腿。华妃见雪球不再吃那肉干了。又乖顺地靠在自己的脚边安睡了。
华妃看着雪球安静地睡着了,直到雪球渐渐没了呼吸,口鼻渗出了丝丝鲜血。她冷声开口道:
“周宁海,把雪球拿去给夏常在看,告诉她,雪球虽然是本宫豢养的狗,但是犯了错,本宫依然不会轻饶。”
丽嫔早就敛起了笑意,低着头脸色灰败十分难看。她起身颤声着道:
“娘娘......嫔妾错了。嫔妾......”
“你没有错,雪球也没有错。但你们也看见了。雪球的死是因为它狗仗人势自作主张。”
两人只闻年世兰如往常一般平稳淡定的声音,很难猜透她的喜怒。
“自然了,雪球既是本宫的狗,本宫自然也不会教它白白死掉。今日你们便先回去吧。”
两人神情惨淡,无声地退出了翊坤宫。
两人走后不久,华妃又吩咐颂芝道:
“把那盏燕窝去送给皇上。”
养心殿中,皇上正翻阅着折子,苏培盛端着燕窝立于一旁却是未开口。
“是朕的宵夜吗?”
“回皇上,华妃娘娘那送来一盏燕窝,说是春季干燥,给皇上润润。”
苏培盛小心递上那还温热的燕窝。
“论起贴心,还属华妃。”
“皇上说的是。”苏培盛在一旁又笑着附和了一句。
“年关忙碌,朕也是许久不见华妃了。今晚朕去瞧瞧华妃吧。”
皇上喝完半盏燕窝,温润的汤羹熨帖着肺腑,胤禛只觉浑身舒服。
“皇上您昨日答应今晚去见夏贵人,夏贵人也差人来问了两次了。”苏培盛不忘提醒了皇帝一句。
“朕倒是忘了,如此你差人去回了夏贵人,朕明日去她那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