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发生的一切似如梦境般颠倒绮丽,弘历仿佛累极,入殿便和衣而卧,只愣愣地瞧着床幔上的雪光暗影。
流光阑珊间,他似目无焦距,一遍遍地想着今晚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细节,隐约中那鼻息间的甜香还未散去。
想起年世兰刻意地顺从,假意地靠近,他眼底的眸光依然安静而清宁,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她的旖旎浅笑,动人身姿,盈盈闪闪,渐渐展开在这无边寂静的雪夜里。
次日天光微亮,弘历依旧按时晨起,昨个儿未来得及洗漱换衣,一早嬷嬷与云岚都挤在了弘历内室,帮着穿戴梳洗。
云岚捧着主子换下的外衣出了内殿,如往常一般,主子的衣物都是她亲自盥洗熨烫,她刚想将那外衣浸入温水,却嗅到隐约香气。
她凝神细闻,心中有一丝惶然,身为女子皆生性爱香,更何况这香气太特殊了,这是唯独华妃才有的欢宜香,加上她日常所用之物的天宫巧,两种稀有奇香掺杂,才成了这绝无仅有的香气。
她心头一凛,想起昨晚殿下晚归,竟疲乏到不曾洗漱脱衣,还浑身是华妃的体香,她惊惧交加,手中弘历的暖缎外衣被扯地发皱。
她蓦然回神,又低头细细翻看查验,最后在领口处发现一抹浅淡的绯色,那颜色浅淡却十分刺目,让云岚的心沉沉下坠。
她神情惊恐更透着一丝委屈和嫉妒,她眉头紧蹙,两行清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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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后,皇上同皇后同时被召进了寿康宫,太后对皇后教养三阿哥之事,好一通嘱咐,这话头顺其自然又扯到了皇子婚事。
“皇额娘的意思是要赐婚弘历与隆科多幺女?想来昨日隆科多舅舅拜见太后,怕是也是为了此事吧。”
太后直言想让弘历迎娶隆科多幺女,皇上心底虽有不满,但面上依旧淡淡的。
“隆科多此来不过是谢恩,他母亲身为诰命夫人,哀家关照一二也是份内应当。只是昨日说起皇后抚养三阿哥,哀家倒也惦记四阿哥,李金桂死的早,这孩子如今既然能帮皇上做些事,哀家也想为他筹谋一番。”
“皇额娘当年对他们母子便时时关照,如今又操心起了弘历婚事,想来李金桂泉下也会感激太后恩情的。”
不待皇上回应,皇后竟贸然出言接下太后话头,哪怕将那忌讳的名字说出口。
太后如此安排,皇后心底实在赞成,三阿哥如今作为自己的嫡长子,他的福晋自然应该出自乌拉那拉氏,怎可让佟佳氏把女儿嫁过来。
而弘历身份在皇子中虽属微贱,但匹配小妾李四儿的女儿也绰绰有余,想必隆科多今日必定是为三阿哥所来。
而太后眼下一来要顾全隆科多颜面,又要保全三阿哥嫡福晋之位,只得退而求其次,把四阿哥推出来了。
胤禛沉眉低头盘弄着手中翡翠手串,皇后如此急切地回应太后的意思,不过是为了三阿哥。
想必这嫡福晋之位必得出自乌拉那拉氏族,虽说此举无可厚非,但想起太后成全隆科多的心思,他眼底眸光依然如冰霜般冷彻。
“皇额娘此心虽好,但朕早前便答应过弘历,不急着叫他成家立府。此事......”
“隆科多此番贸然请求,虽说是为了女儿婚事,实则也是为了给老夫人冲冲喜。近来老夫人愈发糊涂了,时常念叨起孝懿仁皇后的事,隆科多也是感怀万分,虽然事情仓促,但他孝心可嘉,哀家不忍回绝。”
太后早知皇帝不满她与隆科多相见,此事又牵扯皇子婚事,自然不会轻易应下。
只是太后更清楚皇帝从小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母子情分在自己之上,若此事是为了关怀孝懿仁皇后生母,而非出于政事的目的,此事也算尽孝,想必皇上也没理由拒绝。
果然胤禛闻言,他抬眸微微对上太后温宁沉静的眸子,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淡然道:
“既然皇额娘费心周全,那此事便如此定下吧。”
想起孝懿仁皇后对自己的关照,皇上难免动容,太后此言虽是为了说服自己,但自己的确无法拒绝。
孝懿仁皇后去世的早,等不及自己孝敬的那天,但眼下自己意欲拔除隆科多这根刺,若能为其生母做些事,也算弥补自己的孝心。
“这可当真是喜事,眼下年关将近,此事宜早不宜晚,来年开春寻个好日子,便能办喜事了。”
皇后心头大石落下,自己还唯恐隆科多或有不满,会再三相求,夜长梦多,太后一个冲喜的借口,此事就此敲定了,隆科多和皇上都无法再辩解什么,当真是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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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曹贵人劝得端妃入局,她身边的下人也比往日里更活泛了,这不刚得了景仁宫那头四阿哥婚事的消息,便急匆匆去了延庆殿。
“娘娘,这隆科多向来是年羹尧政敌,此番年家三小姐抢了隆科多幺女的婚事,转头这隆科多求了太后便得了如此大的抬举,咱们要不要也为年羹尧大人也求一求恩典?”
昨个儿端妃非但说明了皇上对两家态度,还将齐府探查的消息告知了曹贵人,今日她一番打点,倒是将两家如今的仇怨打探了清楚。
“妹妹此话何意?成全他们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端妃虽私底下暗暗搜集两人罪证,想着他日也好为齐家在朝堂之上谋求方寸之地,但曹贵人话中所指她也是猜不透。
“娘娘细想,这前朝之事,咱们女人家那是插不进去半分,但这宅院之事,向来归女人操持。眼下一桩皇子婚事便能叫这两位大人之间势如水火,那咱们为何不来个火上浇油?”
端妃不明所以,曹贵人更是难掩得意的神色,微微凑近低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而端妃闻言,眸光忽的兴奋了起来,这曹贵人当真是个阴狠角色,杀人也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