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妹妹回来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屠翼在门口来回踱步,实在是担忧。
他再一次敲了敲门,小心翼翼问道:“妹妹,发生什么了?”
里面的人不回答。
屠翼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什么,他端着一碗桂花糕,轻声细语说道:“哥哥给你做了桂花糕,现在又要凉了,不出来吃吗?”
屠心捂在被子里一边掉着眼泪哭的梨花带雨,一边用力捶枕头,整个人扑腾来扑腾去,只觉得过分。
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明明就是她赢了啊,席成桦怎么突然爆发灵力把她击倒呢?
虽然她知道自己用暗器胜之不武,但对战的时候没说不让用暗器,所以……她有理。
可是席成桦怎么能在分出胜负后还对她攻击呢,而且还要义正言辞地把她抓回去!
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她反应快一溜烟跑了,现在恐怕就身在敌营了!
越想越来气,越想越委屈,屠心强忍着泪,实在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外面的屠翼听到妹妹哭声,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破门而入,大步冲来,急切道:“妹妹,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屠心哭的呜呜咽咽,眼泪纵横,喉咙像是被年糕黏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妹妹哭成这样,屠翼心中揪揪着疼,试着猜测道:“跟哥哥说,是不是旦恒派来的人欺负你了?”
说完这句话,屠翼眉心一皱,他略带责备的语气道:“是你想一出是一出,大晚上偷袭他们的,还放火烧了他们粮草,都没跟哥哥商量……”
他敲了屠心脑瓜一下,温柔道:“以后干什么都跟哥哥先说一声,好吗?”
屠心点点头,眼泪越掉越多,被子哭湿了小小一片。
屠翼将手帕递给她,满眼都是心疼,问:“你今晚遇见谁了?”
屠心断断续续地说出来席成桦的名字,她不识字,并不知道是哪几个字。
徐尘华?
屠翼眼珠一转,摸着脑壳思索,怎么没听说过这次来的军队里面有这号人物?
一个无名小卒不至于将妹妹欺负成这样,那人应该有点实力。
屠翼问:“妹妹,他是用什么武器?”
屠心抱着枕头,气鼓鼓捶着,哼道:“一个白到晃眼睛的枪。”
枪?屠翼冥思苦想,又能实力强于妹妹,又用枪做武器……旦恒也就那么几个了,他忽然大悟道:“席成桦?”
听到这个名字,屠心眼中亮光一闪,连连点头:“对!就是他,哥你认识他?”
屠翼苦恼一笑:“可不认识吗,他是这次来攻打我们的元帅啊。”
屠心心里一惊,他是元帅……
说是这样说,不过屠翼完全没把元帅两字放在眼里,虚假的称号而已,真刀真枪说不准谁厉害呢,他拍拍屠心肩膀:“就是他欺负你是吧,哥明天帮你收拾了他。”
话音未落,屠心连忙起身,拉住他的衣角:“哥你不许伤到他!”
这下,屠翼察觉到不对劲了,妹妹和别人交手输了也不会如此伤心,现在却哭成这样?
而且……还不让伤到他?
屠翼低眸凝视,问道:“你……”
屠心耳根一红,立马收回目光,别过脸道:“哥你别问了,反正就是不许伤到他。”
屠翼眸子一眯,阴沉道:“你不说明白,我明天就第一个杀了他。”
“别别别!哥我说!”屠心抿了抿唇,少女的情愫悄悄溢出,轻声说道:“我喜欢他。”
屠翼啊了一声,脑子里蹦出一连串疑惑,不是很能明白妹妹的脑回路,拧眉问道:“这才见一面,就喜欢了?”
屠心丝毫没有避讳,大胆道:“我们塞外女子从不扭捏,有情就许,有爱则宣,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最厉害的公子。”
哥哥还在这里呢,怎么席成桦就最好看,最厉害了,屠翼难过的心要碎了。
“可是妹妹,现在两军交战,席成桦他是元帅,更是一字并肩王席庭的儿子,据说还是旦恒王视为驸马的人选,他……”屠翼眉头紧皱,叹气道:“你们不合适的。”
“我不管!”屠心小脸皱着:“我不管门当户对,我就是喜欢他。”
她任性地踹着被子,嘴里嘟囔着,委屈又任性,屠翼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行吧,妹妹喜欢,哥哥肯定支持,就算是那小子不同意,哥哥也会五花大绑把他抓来和你成亲。”屠翼将桂花糕端给屠心:“饿了就吃一点,晚上你都没吃饭,哥哥要去和张暄羲商量一下对策。”
——
席成桦回到军营已是半夜,主营帐灯火通明,众人都未睡。
掀开帘子走入的那一刻,程辈将军双目放光,起身迎接道:“成桦,你总算回来了,可吓死你程伯父了。”
宋昶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确定他没有受伤后,紧紧握住席成桦的手:“小席将军,你受伤真的是太好了。”
席成桦点点头,把手藏在身后,方才受到暗器的那一只手腕,有一个小小的针眼,万幸的是暗器没有毒。
这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席成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给各位添乱了,今日是我的不对,我的营帐距离粮草最近,我却没能守住。”
自从被带去明禹王府,宋昶一直视席成桦为自己的的恩人,谁都不能说他的不是。
宋昶猛地跳出来,差点把桌子掀飞了:“不,是我的错,今晚应该是我守夜的,奈何屠心声东击西,几个黑衣人把我引去另一边,才让他们得逞……”
程渡崎伸手制止,摇头道:“不,最应该是我的错,我学艺不精,没能快些除掉那些黑衣人,才让成桦和屠心追出去打的。”
程辈将军哪里看得下去几位小辈一直拦责,他在这里辈分最大,经历最多,出了什么事情都有他的一份过失:“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思虑周全,也没能做好一个长辈的作用。”
“是我反应太迟钝了。”
“才不是,是我太愚昧,早些除掉黑衣人,就能帮到成桦了。”
“是我的错,我没能加强看守粮草的士兵。”
“好了好了!”易陪思开口制止一直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他们几个,宋昶添乱也就算了,怎么连程辈将军也掺和起来了。
如今,想好对策才是重点,易陪思换了个话题:“小席将军,你和屠心对战过,她实力怎么样?”
席成桦想起那女子杂乱无章的剑法和轻薄至极的言语,脸上神情多变,他蹙了蹙眉心:“那女子诡计多端,本来我可以将她抓捕,却不小心让她跑了。”
小席将军一向正直,对方使诈使坏他对付不来的,易陪思手轻轻拍在席成桦肩膀上,道:“跑了就跑了吧,屠翼疼爱妹妹至极,你要是将她抓捕,估计今晚,双方就要开战了。”
席成桦双拳微微握紧,抿唇道:“是我没用,她烧了我们粮草,实在是可恶,这下我们的计划要有所变化,需要尽快攻打下临清关。”
粮草是稳定军心的关键,若是士兵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去打仗。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景潇冶忽然开口:“这件事,小席将军不必操心,我已经启奏陛下,粮草之事,会尽快解决的。”
席成桦眼神略显飘忽:“陛下不会责罚吗?”
景潇冶也不敢太笃定,为了安慰小席将军自责的内心,他神态自若地回答道:“不会的。”
这下席成桦才算稍微安心。
程渡崎许久没开口,他忽然气愤道:“既然他们毫不客气地烧了我们的粮草,我们礼尚往来,干脆也把他们的烧了。”
此话一出,席成桦立刻否决:“怕是不行,我们进不去临清关,而且......临清关那么多百姓,烧粮草,不太好。”
程渡崎不满道:“都这种时候了,就别菩萨心肠了,我们直接烧,成桦,你就拿出来你当时烧齐溯那时候的威风就行了,一把火,来个火烧连营,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势。”
众人都没忍住笑,程渡崎哎呀一声,红着脸道:“好了,你们别笑话我了,我知道我的想法幼稚,我就随口说说……我不说话了,你们来说,我们明日怎么对战?”
程辈却拄着下巴,神情严肃:“可我觉得,小儿说的话很有道理啊。”
众人:“???”
程渡崎吃惊道:“爹,你认真的?真烧啊?我方才都不是认真说的啊……”
程辈摇头道:“不,我不是说要烧他们粮草营,而是说,应该灭一灭他们的威风。”
易陪思问:“是应该灭,那该怎么灭呢?”
程辈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后面一仰,道:“这还不简单,大家都是男人,自然知道怎么让男人不如意,就一对一单挑,把屠翼打败了,就行,把他打的惨一点,满地找牙、屁滚尿流最好。”
席成桦道:“伯父言之有理,那我们就需要派出实力最强的人和他对战了。”
众人频频点头,纷纷赞叹程辈的英明。
景潇冶眉头一皱,却搞不明白了,方才说了那么一大堆,这不都是废话吗?
到最后还是要用最原始的方法,一个字,打?
他问:“那谁上?”
众人齐刷刷伸出手,指尖无一例外,都指向他。
景潇冶略显茫然:“我?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宋昶呵呵道:“我们这里找不到第二个敢单挑朝辞兽,敢单挑夺命魔头的了吧?”
“嗯?”易陪思疑惑住了,不解发问:“夺命魔头,那是谁?”
席成桦摇头道:“我也不知。”
程渡崎眯起眼睛,双手拄在嘴前,语气阴冷:“能配得上这个称号的,恐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他们二位真是心有灵犀,宋昶同样阴沉沉道:“那是自然。”
易陪思和席成桦更是不解了,问道:“那到底是谁啊?”
宋昶一会抓住自己的头发,一会扯扯自己的脸,手在空中来回比划都累了。
怎么两个人就是点不通呢?
他急道:“你们好好想想,夺命、魔头、黑衣、束发、残暴、都提示到这份上了,能不能想起来?”
“你下一次可以试试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景潇冶抱着手,冷笑道。
想到那位,宋昶浑身起了一层寒毛,现在感觉被打的地方还在撕痛:“呃……不,不了,我这一条命都不够受的。”
易陪思和席成桦目光相对,忽然眼前一亮,同时想到了,原来是他!
那位确实可以说是夺命魔头了……
程辈终于看不下去,干咳一声,打断他们:“你们跑题了,现在,我们在讨论怎么攻打临清关。”
众人纷纷回过神,大概是方才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气色都不太好,互相对视,尴尬笑笑,笑完后一脸无奈,继续讨论明日对战策略。
次日,两军正式对战,根据突发情况,他们重新商量计划,景潇冶、易陪思、宋昶三人从正面迎接敌人,目的是拖延住屠翼,如果更好的话,希望三人直接擒拿下屠翼。
这个重任,在昨晚的一致商议下,交给了景潇冶。
景潇冶的表情一直都是那样冷冰冰,众人也分不清他到底愿不愿意,不过他都同意了,那就是愿意吧!
席成桦和程辈领兵从后面围剿,破开那里的守卫,再从临清关里面突破。
程渡崎与其他小将守着军营,以防他们偷袭。
战场之上,两军对垒,昨夜屠心哭的厉害,屠翼就让她今日休息,不用来到战前。
屠翼抬头扫视一圈对面敌将,他没见过席成桦,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一个。
他看了看景潇冶和易陪思,这两个人生的是一个赛一个俊俏,屠翼接连佩服,壅都的风水就是养人,他在塞外多年,见到的英俊公子少之又少,若是能遇到与这二位旗鼓相当的,他肯定抓回去给他当妹夫了!
正欣赏着美人,他忽然发现,在这两位俏公子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紫面男子正狞狞地冲着他笑,这笑容,不是他有意污蔑,是真的太瘆人了。
屠翼不想再去看他,可关键是,这位男子,手中拿了一杆枪。
用枪……
这位该不会就是领兵的元帅席成桦吧?
屠翼顿时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扫视那位紫面大汉全身,希望能找到他身上的闪光点,反反复复观看,复复反反张望,直到他看的眼睛都累了,心中无限绝望为止。
最后他觉得自己这颗心要坏掉了。
这就是妹妹见过的最英俊,最厉害的男子吗?
妹妹,你的眼光,为什么是这样?
屠翼不是很理解妹妹的审美,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但是……屠翼痛定思痛,妹妹喜欢的,他就一定不能伤了他。
虽说对不住那两位俊俏公子,但他没办法,屠翼凌厉杀气,亮出自己的刀,拉起马绳,狠狠地冲向易陪思和景潇冶。
易陪思几乎是猝不及防地接住了这重重一击。
怎么突然就要开战?
按以往的经验,不应该是先叫喊寒暄几句吗?
罢了罢了,那些反正也不重要,到最后也是打,省略就省略吧。
易陪思的剑和屠翼的刀撞在一起,千钧一发,刺眼的光芒笼罩大地。
屠翼刀刀都是致命的攻击,来势汹汹,变化如常,猛若一匹玄狼。
过了几十招,屠翼骑着马牵引着易陪思跑向另一处。
易陪思拽着缰绳,气势上丝毫不输给他,宋昶立刻跟在两人身后。
景潇冶骑马紧跟,他担忧有诈,很有可能易陪思被屠翼引去的地方充满陷阱。
而且,不应该是他来对战屠翼吗?
易陪思是不是打的太激烈,忘记了?
他的实力,景潇冶肯定不担心,只是对方满肚子诡计,他怕易陪思中计。
不知跑了多远,一道强光闪过,飞刀咚一声刺在了景潇冶身边的树上,顷刻化为灰烬。
雾气弥漫整片树林,地面突然软弱的泥泞,景潇冶身下的马开始阵阵哀鸣。
他不断转身望着瞬息万变的周围环境,这些树木的位置,每一刻都在变,诡异极了。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周围冷冽恐怖的气息喷薄而出,景潇冶眉心一皱,能做到这样,毋庸质疑,一定是……
神术。
身后几处落叶被踩碎,吱嘎作响,景潇冶立刻转身,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