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会的不会的
作者:鹤华岁岁   思君经年最新章节     
    月华如练如洗,如一条朦胧的银色绸带围绕着明朗皎皎的月,堕叶一片片,在萧瑟的寒风中落寞起舞。
    挑开马车的帘子,易陪思目光所至,是守着孤夜的公子站在丞相府的门前,他穿着虽厚,但身上的衣衫远远抵不住这寒风,景潇冶挑着盏忽明忽暗的夜灯,就那么站在青石板路上,风也是怜香惜玉,不忍心摧残他,只是掠过,带起他的丝丝缕缕墨发。
    听到马车轱辘吱嘎吱嘎碾过青石板,景潇冶转身,两个人的目光就那样撞到了一起。
    明明今天月亮那么圆,那么亮,易陪思为什么只能注意得到景潇冶手里的灯呢?
    是在宫里待的太久了吗?
    是路上耽搁太久了吗?
    还是回来的太晚了吗?
    他是一直站在外面等他回来吗?
    今天的夜那么冷、那么漫长,要是自己不回来他就一直等下去吗?
    没等马车停稳,易陪思撩开帘子要下车,马车猛的一晃,易陪思没站稳,身子一歪,欲要摔倒,景潇冶走上前,拦腰抱住了他。
    原来没摔。易陪思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胸膛。
    对方抱的很紧,紧到能隔着胸腔听见坚实的心跳,生怕一松手,人要跑了似的。
    熟悉的檀香快被夜晚的袭风吹散,景潇冶的身上有淡淡露水凝结的气息,以及丞相府门前那伫倚着的桂花树的香气。
    他的脸埋在易陪思脖颈处,一点点蹭着易陪思的后颈。
    是冻得有点久了吧?
    他的鼻尖有点凉呢。
    面颊也是一样,冰冰凉凉的。
    易陪思眼眸向下移了几寸,尽管景潇冶抱着他抱的很稳,面色像往常一般从容,但指尖的轻抖、控制不好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他的慌张与失措。
    心猝然一紧,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在心底翻滚,易陪思伸出手回抱住了他,他一下一下轻抚着景潇冶的长发,问道:“怎么这么傻?就在这里等着?”
    睫毛遮眸,夜间的重重寒风衬的他眉目冷了几分,景潇冶的声音在易陪思耳畔响起:“我怕你不回来了。”
    易陪思很是心疼,想哭又想笑:“怎么会?外面好冷,我们快回房间吧。”
    是景潇冶把他抱回的内室。
    蛊虫在身体里一点点涌动,像是一只不知疲惫的蚂蚁轻轻咬着易陪思的筋脉,易陪思有些心乱,这是怎么回事?
    是与景潇冶靠的太近了吗?
    一路上易陪思说了很多遍:
    放我下来吧,潇冶?
    抱着我很累的,放我下来吧。
    我自己能走的……
    我真的能走的。
    对方回答的都是:不要。
    将易陪思平平安安地放在暖榻上,反复扫视几次确认什么事情都没有,景潇冶才松了口气。
    易陪思双眸微动:“嗯?”
    景潇冶坐在他身旁,将手炉递给易陪思,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想问的也太多,他们分别大半天,如今刚能关上窗独处。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疲倦:“今天江涟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的是江涟,不是陛下。
    而且应该是他比我更需要手炉吧?
    易陪思将手炉塞了回去,放在景潇冶手里拍了拍,说道:“没说什么,陛下今天和我刚相认,聊了些事情。”
    “我不能知道的吗?”景潇冶定定看着他,情绪难以分辨。
    “没有,没有。”易陪思抬起手摸着景潇冶的脸,明明在屋里有一会了,脸还是这么凉,易陪思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想把自己手指的温度传给他。
    景潇冶忽然垂下眸子:“易陪思,我很害怕,今天你不回来了,再一次抛下我。”
    “怎么会?”易陪思心中一酸,很快回答他。
    景潇冶的声音哑的不行:“我怕你变回翼轸君,就不再要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易陪思心里难受的打紧,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背,想要安慰他。
    景潇冶很久没开口说话,霎时,他抬起眼迎上易陪思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只映着一个易陪思,景潇冶低语道:“能给我些安心吗?”
    易陪思不懂他的意思,问:“什么?”
    说罢,景潇冶抬起脸,双唇落在了易陪思唇齿间。
    景潇冶的唇凉凉的,却很软,他细密的睫毛扫过易陪思脸颊,让易陪思浑身一颤。
    舌尖相碰的时候,易陪思意识到了两个人现在在干什么。
    这样是不对的。
    他心中默叹一口气,眸子垂了垂,手心抵在景潇冶胸口,硬生生将两个人分开了。
    但只分开了一寸,景潇冶的呼吸还是能落在易陪思脸上。
    “这样不好。”易陪思别过脸,他的声音并不响,却清晰的像暮山寒池滴落的水珠,让景潇冶心头一阵凛冽。
    景潇冶见易陪思眼神闪躲,睫毛微微颤抖,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与自己对视。
    “怎么不好?”景潇冶唇又凑近了些,刚刚那个吻太短暂了,是远远不够的。
    易陪思眸子一顿,究竟是哪里不好他还真的说不出来,他只能捂住嘴不让亲了,连忙道:“潇冶,我们……”
    脑海中全是今天易陪思因为自己被为难而生气大发雷霆的场面,景潇冶觉得他的心中的情绪要压抑不住了。
    他时时刻刻清楚,他眼前的,正是他心仪多年的人。
    景潇冶听不进去的,他拉开易陪思的手,身子往前一凑,两个人又吻在了一起。
    易陪思一惊,手悬在空中不知所措,一边吻着,景潇冶一边睁开一只眼,想笑却不想让易陪思为难,于是他轻轻握住了易陪思的手腕,将他的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现在他眼前,景潇冶正一点一点吻着他,他眼眸微垂,眼中的情意如同涨潮时的海水一般波涛汹涌,强烈又明显,易陪思能看出来,景潇冶看他的眼神,是看在自己心爱之人的眼神,毫不隐瞒。
    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有这份心意的呢?
    是易陪思太愚昧,竟现在才发现。
    景潇冶待他的好,给予他的温柔与陪伴,这么多日日夜夜的守护,一切都说的合理,都在诉说着这份心意。
    很明显吗?
    太明显了,只是易陪思当局者迷,把自己长久束缚,困在这座心底的围城里,导致看不清对方这么明显的感情。
    景潇冶的手指轻抚过易陪思的唇,易陪思顿了顿,搭在景潇冶肩膀上的手一点点蜷紧。
    得知这份感情后,易陪思既觉得惊异,又有些……发自肺腑的暗暗开心。
    怎么回事,有点开心呢。
    那就顺从自己的心吧。
    这是易陪思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接下来的吻易陪思没有反抗,在景潇冶的唇马上落下之际,易陪思急促闭上了眼。
    舌尖划过唇齿时,景潇冶一怔,很快他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投入状态,专心致志吻着易陪思。
    吻了有一会,景潇冶睁开眼,看见的是易陪思泛着红的脸颊,像熟透了的苹果,都红到耳根了。
    双唇微微分开,景潇冶眼眉一弯,清朗的笑容挂在脸上,他手指拂过易陪思的唇,像四五月份的柳絮般轻柔,他语调温和:“是不是感觉很好?我们再来一次?”
    “嗯……”易陪思整个人一片空白,来不及去思考就回答了景潇冶的话。
    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又要在干什么?
    他刚刚干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好烫好烫,心也怪怪的,像有一场烟花炸开,又有一把小锤子在里面敲敲敲个不停,其他的,什么都想不来了,所以景潇冶说那句听话,再来一次的时候,易陪思没有思考地回了句嗯。
    静如潭的夜,天空湛的静谧,仿佛墨水浸染在了天际,只留下月光一处白淡,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一缕层云,挂在了桂花树的高枝上。
    景潇冶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的吻着他,生涩又轻盈,忽然景潇冶推了一把易陪思的肩膀,护着他的脑袋,把易陪思摁在榻上,躺下后,两个人的唇没有分开,易陪思只觉得,他们的吻,越来越剧烈了。
    蜡烛在不知疲倦地燃烧,飘烟成缕,蜡足足短了一截,他们吻了多久呢?易陪思不知道。
    终于唇齿分开后,景潇冶又亲吻了易陪思的额头。
    唇间的温度被带走,易陪思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眼底是一片雾气,抬起眼,眼前是景潇冶极为好看的脸庞,离得那么近。
    易陪思的手还搭在景潇冶肩膀上,两个人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是景潇冶先开口的。
    “要喝点水吗?我去给你倒。”景潇冶问。
    易陪思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他急促地回应了个嗯。
    喝完水后,易陪思脸上的红晕倒是消去些,可是心里却不仅仅是荡漾着微动的涟漪。
    涟漪起伏的水面上,荷与莲枝叶交错猛涨,露水在莲叶上跳动起舞,滑落还留下晶莹剔透的水滴,明明是夜晚,莲花却一朵朵盛开,像是寒冬凛冽,愈要结冰泉水迎来了春和景明,暖意万顷。
    也不知道易陪思在想什么,景潇冶看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他些自责。
    也是知道易陪思脸皮多薄,景潇冶暗暗反省,刚刚真的有点过分了,他怎么能按着易陪思亲那么久呢?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易陪思的面颊,易陪思却突然起身,仓促说了句:“那个潇冶,不早了,我先走了……”
    景潇冶:“去哪儿?”
    ……
    不,他……他不要走,易陪思眸子睁得大了些,磕磕绊绊道:“我不走,我……困了,先睡了。”
    景潇冶:“??”
    易陪思刚要手忙脚乱去掀被子,景潇冶一把他拉回来,易陪思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怀里。
    景潇冶眉心微蹙,脸上却洋溢着笑:“你跑什么?”
    他的唇一点点靠近,呼吸都拂易陪思在他脸上,易陪思眼中一片朦胧,忽然回过神,急忙捂住景潇冶的唇:“不……不能吻了!”
    景潇冶笑笑,握住他的手:“好,我不吻。”
    易陪思点点头,垂下眼帘:“那你说话算话……”
    景潇冶:“好。”
    “潇冶,那你先放我下来。”易陪思嘟囔,现在还坐在景潇冶腿上呢……
    景潇冶却问:“不接吻,连坐着也不行吗?”
    易陪思脸都红了:“有凳子有椅子的我干嘛坐你的腿!”
    景潇冶牵着他的手,把人往怀里摁了一些,声音娇滴滴的:“可我想让你坐。”
    易陪思紧抿着唇:“我……我不要,我要起来了……”
    他刚有要站起的趋势,景潇冶身子一动,易陪思前功尽弃,又被扯回来了。
    真是没办法,他轻哼一声,索性也不挣扎了,那就这么坐着吧……反正吻都吻过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景潇冶笑了笑,眼眸里面笑意溶溶,氤氲着层层莹光,顷刻,他忽地收起眼里的情绪,道:“易陪思,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又改了口:“不,是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