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此番他幸运地避过了毒与刃的威胁,全身而退,然天厥国的使节遭逢羁绊,被扣留,此举无疑在两国间投下了阴云,天厥似乎随时可能化作雷霆,席卷而来。
虽然他这次没中毒,也没受伤,但是天厥的使臣的确因为某些事被他们扣押了,难保天厥不会直接出手。
“若那天阙铁骑真的踏破疆界,朕自当挺身而立,无所畏惧,只是,这战火纷飞的苦楚,终将落在无辜的百姓肩头,让朕心难安。”
“反观朝堂之内,太子庸碌无为,其余诸子更是各怀鬼胎,结党营私,眼中唯有那至尊之位,对国家社稷的兴衰置若罔闻。”
“唉,朕自问勤勉,却落得如此境地,诸子皆非治国之才,难道这南暻的基业,真要断送在朕的手中,步入衰败之途吗?”
皇上言至尾声,语调中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
靖袁王的篡位之举,他岂能不痛?然身为九五之尊,肩上承载着万民的期许与国家的命运,他不得不将那份锥心之痛深埋心底,以铁骨铮铮之姿,屹立不倒。
此刻,四下无旁人,那份强撑的坚强才悄然卸下,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落寞。
“陛下,请宽心,”司燚煊的声音温和,“世事如棋局局新,或许转机就在下一个转角处静候。我们且耐心等待,不轻言放弃。”
他言辞间未露丝毫关于陛下尚有一子隐匿于世之事。
那孩子,如今安然匿于侯府,远离了皇城的波谲云诡,实则是命运之幸。试想,若其置身于那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生存尚难以为继,更遑论茁壮成长,绽放才华。
毕竟,皇宫之内,是吞噬纯真与梦想的深渊,其残酷,非言语所能尽述。
在侯府的庇护下,那孩子有幸得夏音音悉心照料。
夏音音,看似言语无忌、行事不羁,实则内心坚韧如铁,能力超凡脱俗,更兼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色彩。
她虽非传统意义上的温婉女子,却拥有一颗深邃而广阔的心,既能运筹帷幄,又不失细腻温情,对大局有着独到的见解与把握。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以善为本,这样的灵魂,定能引领那孩子走向光明之路。
因此,有夏音音作为引路人,那孩子的未来,定能超越常人的想象,成就一番不凡事业。
而且他早已派遣西风前往探视,夏音音已经开始传授那孩子武学真谛,此举足见其深谋远虑,非池中之物。
皇上轻轻颔首,以示无恙。
此刻,夏音音款步而来,手中轻握着那药方,递予了陈公公,言语间温柔:“这药方,若炼制成丸,仅需一粒,便能药到病除;若熬煮为汤,则需分三次服下,方可尽显其效,切记于心。”
陈公公双手恭敬接过药方,应声答道:“奴才定当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罢了,此间事已了,你二人便退下吧。\"皇上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夏音音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终于得以解脱,只盼能即刻回到那温暖的家中,拥被而眠。
“臣告退!”
“臣女告退!”
夏音音与司燚煊二人声音交织成一曲和谐的礼赞,随后轻盈转身,缓缓退出。
陈公公的目光追随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手中紧握着那张药方,犹豫再三,他终是轻声启齿,声音里带着几分谨慎。
“陛下,这药方……是否需要老奴送往太医院,让那群太医们细细审度一番?”
皇上闻言,轻轻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信任:“不必了。”
“这丫头既能于危难之际救朕于水火,其医术自是不凡。朕信她,正如信那刻不容缓的生死一线间,她毅然决然的选择。”
“此药方,便直接交予太医,按方抓药便是。”
心中暗自思量,这丫头背后的能耐,倒是值得一番细究。
夏音音迈出那庄严沉重的御书房门槛,仿佛一瞬间,周遭的空气都随之轻盈起来,带着几分久违的自在与舒畅。
【终于,回归那属于我的小小天地。】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一抹疑惑悄然爬上心头。
【家的方向……究竟是何方?】
今日,她是随沈白凝一同踏入这深宫重院的,而今,同伴已各自散去,唯余她一人,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宫闱之路,竟生出几分茫然无措。
【似曾听闻陛下金口玉言,有意遣使护送。】
脚步不禁踟蹰于门槛之外,欲进还退,一腔犹豫在胸间徘徊。算了,只怕进去非但无益,反添更多纠葛与亏损。
夏音音心中辗转反侧,目光轻轻转向身侧的司燚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与期盼。
“王爷,小女子斗胆一问,不知王爷是否方便,能否……捎带小女一程?这深宫大院,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家。”
司燚煊闻言,眸光微侧,语气平静无波:“哦?本王此行,恐与夏小姐之路并不相投。”
夏音音秀眉轻蹙,语气中满是微嗔:“你我之间,好歹也算得上同舟共济的伙伴,怎地此刻竟连顺路一程的便利都不予了?”
司燚煊轻抬眼帘,目光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语调平和却透着几分疏离:“合作之谊,贵在相互尊重,而非过分亲近。古语有云,男女有别,礼不可废,此理非虚。”
夏音音心中暗自腹诽。
【好一个‘男女有别,礼不可废’,早前是谁不顾礼数,与我肌肤相亲,眼底深情难掩?又在御前坦言倾慕,誓要负责到底?哼,男人的心思,当真是比那六月天还善变,嘴里的话,转眼便成了风中的云烟。】
夏音音紧抿着唇,眸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她狠狠地瞪视着对方渴望能一跃而起,给予他应有的教训。
然而,理智告诉她,力量的悬殊让她不得不按捺下这份冲动,只得硬生生地将怒火与不甘吞咽回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内翻涌的情绪:“王爷,方才您已向圣上请旨赐婚,皇恩浩荡,赐我等一段相互了解的时光。”
“试问,若无朝夕相处,何来情愫渐生?”
“如今,我即便是您名下的半幅未嫁之身,您送我这一程,又何来过分之说?”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哦?未婚妻么……既如此,那便同行吧。”
她耳畔骤然响起他呼唤未婚妻的声音,怔怔地站在原地,待那抹身影已远去数步,方才如梦初醒,匆匆提裙,步履略显慌乱地追赶了上去。
夏音音默默尾随其后,目光紧紧锁定在他那孤傲而挺拔的背影上腹诽。
【她这就凭空多出了一位未婚夫,虽未得皇上下达正式旨意,但那层意思,已是昭然若揭,而这位未婚夫,竟是那位令朝野闻风丧胆的摄政王,一个活生生的“阎罗”般的存在。】
她心中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现实与梦境交织,让人难辨真伪。
【细细思量之下,若真是他,倒也并非全然不可接受。他,拥有着令人侧目的俊美容颜,身形挺拔如松,举手投足间尽显不凡气度,能力更是深不可测,足以撼动乾坤。除了那略显成熟的年龄,还背负着“短命”,让人不禁为他惋惜。】
【他若先行一步,自己便能顺理成章地接手那显赫的摄政王府,从此衣食无忧,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她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清脆悦耳,却也透露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司燚煊轻轻磨了磨牙齿,步伐一顿,那深邃的眸光倏地转向正对着那捂嘴偷笑的丫头。
暗自腹诽,自己怎就成了她口中的“老男人”?分明与她相差无几,风华正茂!关于他“早逝”,昔日信誓旦旦要守护他周全的人,如今竟似在暗暗期盼那日的到来,好继承他的一切。
哼,想得倒是美。”他心中冷笑,决定要活得比她更长久,且要日日让她感受何为“折磨”。
他冷冽的声音划破空气:“你在笑什么?”
“呃!不过是些琐事罢了,臣女方才忆起了三哥所讲的趣闻,一时失笑。\"
夏音音轻描淡写地掩饰着,心中却暗暗祈祷,若这话风传入他耳中,自己还能否安然见到明日的晨曦。
司燚煊司冷哼一声,随即转身。
“哎,王爷,等等我啊!\"夏音音见他突然离去,心中一急,连忙唤道,她快步跟上,生怕一不留神,便在这错综复杂的路径中失去了方向。
马车内。
两人之间,静默如深潭,氛围凝重得几乎能听见时间缓缓流淌的声音。她终是按捺不住这份压抑,决定以言语为舟,划破这沉寂的湖面。
“王爷,”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关于那冷嫣然所施之药,莫非其中另有隐情?莫非是您有意为之,方使她有机可乘?”
司燚煊闻言,眸光微敛,缓缓开口:“非也,那匕首之事,确为本王布局之一环,意在试探。而那药物,纯属意外之祸,非本王所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本王早已洞悉,他们欲借国宴之机,以虎为饵,布下天罗地网,诱我入瓮,企图通过操控局势,强加联姻之实。”
“然而,我虽避开了他们设下的第一步棋局,却不料阴差阳错间,将你卷入了这场风暴之中。而你巧妙地瓦解了他们的阴谋。他们见势不妙,索性破釜沉舟,布下了更为凶险的一局。此中变故,实乃本王未曾预料之疏忽。”
夏音音闻言,心头微微一颤,他的言辞间似乎流淌着一丝歉意,却又令她恍惚不已。她轻轻摇头,暗自思忖,那冷峻如霜的摄政王,怎会轻易吐露歉意之语?定是错觉吧。
“世事无常,谁又能未卜先知呢?此事既未伤及根本,便无需过多介怀。”
她轻启朱唇,语调温婉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宽慰,尽管心知,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司燚煊,或许并不需要这份微不足道的安慰。
司燚煊沉默了下来,眼帘缓缓垂下,归于宁静。
夏音音见状,也默契地收起了未尽的话语,轻轻倚靠在车身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她就这样坐着,渐渐地,眼皮变得沉重,最终,在无边的宁静中,缓缓进入了梦乡。
而她未曾知晓的是,在她沉睡的面容之上,有一束温柔的目光始终未曾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