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洙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象会看见什么样的宋明珍。
    不会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然后仇恨地看着自己吧？那她真的觉得想想就好笑。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但是没睡多久，就被金夫人喊起来了。
    “现在才四点，这种阴间的时间为什么要起床？”金洙赫有气无力地咒骂。
    “因为我只能找到这个时间，只有这个时候外面的记者才不会盯得那么紧。”金夫人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时候应该犯困的都睡得正熟。”
    “那不犯困的呢？”金洙赫反问，“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跟他们拼了？”
    “现在外面值班的收我钱了，不会背刺我的。”金夫人说，“你以为我怎么回来的？也和朴敏熙一样翻墙进小区吗？我才没有那么不稳重。”
    “你怎么知道？”金洙赫下意识地反问，然后想到了糟糕的事情，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金夫人没回答，她抓上车钥匙就走了，从地下室下去，直接到了车库，一路上确实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洙赫坐上车的时候感慨，然后就继续补觉了。
    从这里开到宋明珍所在的医院还很远，所以金夫人就让她放心睡了。
    “到了地方我会叫你。”金夫人说，而后一车甩出去，十分潇洒。
    这个时间里，方允澜在自己宿舍的小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倒不是不困，而是心事重重。
    今天吃完饭的时候，周家人都去忙了，周清玉和方允澜单独待在一起。
    方允澜当时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应该用什么借口开溜，偏偏周清玉就是不想让她如意，把她带进了自己的书房，理由是有一些只能两个人知道的小事。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小秘密吗？”方允澜推着周清玉进了书房，关好门就发问了。
    她实在不想跟周清玉待在一起，还是单独相处，周清玉给她的感觉跟宋明珍似的，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与说一不二的霸道。
    宋明珍这个样子她还能理解，但是周清玉这个样子真的让她觉得有很强的割裂感。
    明明一个瘦弱的女孩，身体弱到要缩在轮椅里面，终日被困在家里，也有宋明珍一样的秉性。
    “有啊，我猜你跟宋明珍的事情有关系”周清玉笑眯眯地放出重磅炸弹，轰得方允澜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允澜直直地看着周清玉，“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真的不知道吗？你还是像那天在宴会上慌张的样子比较有趣。”周清玉说，“都把心虚写在脸上了。你这么久以来，去看过宋明珍吗？”
    方允澜彻底吓得失去了力气，脚一软就坐在了地毯上，现在是周清玉俯视方允澜了。
    “你都知道什么？”方允澜轻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你那天看见我了？”
    “我猜的啊，我听说你是宋明珍最好的朋友，比金洙赫还要亲近。”周清玉玩着耳边的头发，“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要么是宋明珍有利可图，要么是你有利可图。我那个时候就有在查，没想到真的给我查到了一点东西。你被宋明珍打伤过，为什么你们成为朋友了？”
    “因为她威胁我。”方允澜颤颤巍巍地回答，“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猜的。”周清玉微笑，“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特别的心不在焉，提到宋明珍的时候不是担心，是恐惧。其实你在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露出了很多破绽。”
    “你是在诈我？！”方允澜终于反应过来，往前扑在了周清玉的腿上。
    “对啊，你真的很好骗，心理素质那么差，一说就露出马脚了。”周清玉得意地笑，“现在到你选择了，是跟我站在一起，还是就在这里掐死我永远埋葬你所做的事情。”
    没用的。方允澜的第一反应是杀了周清玉也没用的，还会让自己陷入更加恐怖的境地。
    她走不出周家，本来只是道德上的事情也会变成法律上的事情。
    方允澜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她反问周清玉：“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也捅出去吗？”
    “你知道我的什么事情吗？”周清玉得意洋洋地反问道，“你的样子真的好好笑啊。”
    “闵莎。”或许是急中生智确实有道理，方允澜脱口而出，又笃定地重复：“闵莎。”
    “什么闵莎？”周清玉面色不动，但是嚣张的笑容收敛了一点了。
    “你长得跟闵莎一模一样，那个被宋明珍害死的女生。”方允澜继续说，她心里其实特别没有底，只是觉得长得像而已。
    那时候的闵莎还没完全长开，她不能确定闵莎是不是和周清玉长得一模一样。
    “长得像又算什么？”周清玉不耐烦地问，“世界上毫无血缘关系也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人类的基因组确实庞大，但是世界上的人数字更加庞大。”
    方允澜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她确实只是赌一把，现在却失败了。
    她果然不适合虚张声势。
    看见方允澜被问住，周清玉往后松懈地靠了靠，“不然你还是在这里把我掐死吧，掩盖罪行。”
    方允澜回过神来，伸手去抓周清玉的裤脚，“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你要是说出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会跟我做朋友了！”
    如果在明礼大学，或许会更严重。上一个被集体霸凌的是朴敏熙，下一个就是她。
    周清玉敲了敲自己的轮椅扶手，然后笑开，“所以我想让你做我的朋友啊，我有你的把柄，就不怕被你背叛啦——我现在缺一个女仆。”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如果做你的女仆，我一定会找个机会制造意外杀了你！”方允澜破口大骂，她怎么可能去给剧情里都没提过姓名的小人物做女仆？！
    “可是允澜啊，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会不计前嫌地跟你做朋友了。”周清玉看起来十分深情地看着方允澜 “除了我，谁还会相信一个背叛过自己朋友的人？”
    方允澜恐惧地盯着周清玉，张了张嘴，骂道：“你疯了吧？”
    “当然不。”周清玉笑着说，“你考虑考虑我吧，我们都讨厌宋明珍，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还不足以成为好朋友吗？”
    “共同的敌人？”方允澜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当你未婚夫舞伴的朴敏熙吗？”
    “你也讨厌她吗？”周清玉问，然后轻哼一声，“我还没有见过她呢，就说讨厌她吗？”
    “你不会喜欢她的。”方允澜微笑，“有共同的敌人才能成为朋友，我讨厌朴敏熙，你也得讨厌她才行。这是我们想要成为朋友的基础条件。”
    “你以前也这样么？”周清玉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也这么交朋友吗？”
    “倒也不是。”方允澜回答，“我只是刚刚活学活用而已，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对吧？”
    “当然啊，这是我的愿望啊。”周清玉抬抬下巴，“站起来吧，虽然地毯很软，但是这样被看见了不像话，会被误会的。”
    “都做了朋友，就不用做女仆了吧？”方允澜心有余悸地问道，她真的不能接受。
    “可是我真的很想时时刻刻跟你待在一起。”周清玉说，“一个月五万，你考虑考虑吧。”
    方允澜确实可耻地犹豫了，所以晚上这个时间都睡不着，她真的对那个工资很心动。
    “到了。”金夫人停好车，轻声提醒睡着的金洙赫，金洙赫睡得不熟，睁开了眼睛。
    “我们怎么上去？”金洙赫问，“你又打通什么人脉了，医生还是护士？”
    “打通你宋叔叔的人脉了，他挺高兴我们能去看宋明珍。”金夫人顿了顿，说出了残忍的猜测，“或者是高兴我们家没有完全放弃掉他们家。”
    “那他们会警告宋明珍不要得罪我吗？”金洙赫想了想，问道，“她会不会再受刺激？”
    “这要看他们怎么做，你待会注意一下，这种事情说不好。”金夫人开门下车，“人心最经不起揣测，特别是在危急的时候，会本能地抓住所有的救命稻草。”
    金洙赫有预感，待会看见的宋明珍状态不会很好。
    医院里没什么人，偶尔会听见几声呓语，惨白的走道灯照着，病房里面昏暗无比，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
    金洙赫很难对精神科的住院区没有歧视，这里看着真的很恐怖，半夜渲染着恐怖气氛。
    “朱女士，我有点害怕。”金洙赫小声地说，然后拉住了金夫人的袖子。
    “没事的，他们不会对你贴脸开大的。”金夫人冷静地宽慰她，“你要相信医院的实力。”
    很难。金洙赫心里评价，这一路不知道是不是金夫人和宋夫人打了招呼的原因，一个值班护士都没看见。但是没有也好，金洙赫觉得现在看见的所有陌生人都是神经病。
    “我让你那些个鬼故事少看点少看点，哪一次听了。”金夫人无奈，揽着金洙赫的肩膀走。
    她穿了高跟鞋，揽着金洙赫还算轻松。
    “大家都看啊，那个时候谁知道自己真有半夜跑精神病院的一天？”金洙赫小声顶嘴。
    “宋明珍也看吗？”金夫人随口问，然后看见金洙赫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了。
    “他们晚上会留宋明珍一个人在这里吗？”金洙赫问。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金夫人委婉地说，然后就听见金洙赫问在哪个病房。
    金夫人刚说完，就看见金洙赫跑起来了，金洙赫穿的运动鞋，金夫人想追都追不上。
    如果宋明珍这些晚上都是一个人待着，晚上失眠的话肯定会吓得缩成一团开始哭。
    就像小时候一样。金洙赫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这样的事情宋明珍正在经历。
    之前打雷下雨的时候，朴敏熙会下意识捂住金洙赫的耳朵。现在金洙赫身上留下了朴敏熙爱的痕迹，她下意识想要去保护会被吓到的人，哪怕自己也害怕。
    爱原来真的会让人变成更好的人。推开病房门的瞬间，金洙赫看见宋明珍缩成一团，泪眼婆娑地拿被子裹住自己，小声说着不要过来。
    金洙赫觉得自己特别糟糕，明明宋明珍是可以把同学推下高楼的人，但是她还是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软。她不是圣人，没法完全抽离出去，来评判所有人的对错。
    “别怕啊明珍，我是洙赫啊。”金洙赫轻声说，感觉嗓子堵堵的，声音有点发不出来。
    像是哽咽。
    宋明珍抹了一把眼睛，才仔细去辨认来人。
    “是梦还是幻觉？我是不是又发病了？”宋明珍喃喃说，然后又重新缩回去。
    肯定是幻觉，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人不会厌弃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宋明珍是个一无是处的坏家伙，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宋明珍，我是金洙赫。”金洙赫加重了语气，“胆小鬼，你怎么只会躲起来哭，你之前欺负人的勇气哪里去了？”
    宋明珍回答：“现在没有人站在我这边了。”
    金洙赫闭了闭眼，任性地回答，“那就我站在你这边，无论对与错，无论世俗看法。”
    她走过去，一把把宋明珍抱进怀里，门口的金夫人看见了，无声地叹气。
    洙赫的所有决定她都会支持，她会是洙赫最坚实的后盾。
    宋明珍摸到金洙赫了，她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了，下意识地回抱住金洙赫。
    “你怎么才来，我每天都在梦里见到你，但是没有人会理我。”宋明珍现在的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金洙赫是她最后的救星了，所有的恐惧都不值一提了，她要抓住金洙赫，才能有未来和前程可言。
    “洙赫，你不要抛弃我，我只有你了。”宋明珍哭着说，她的眼泪成串地落下来，吓了金洙赫一跳。
    金夫人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宋明珍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违和。
    她会为了金洙赫而对宋明珍留一个心眼，就像曾经一样。
    他们金家太有利可图了，无论是对宋家而言，还是对于宋明珍而言。
    “我不会放弃你的。”金洙赫笃定地回答，但是突然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词：白马王子综合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