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月施完造梦术，耗尽了灵力，脑袋一歪，窝在软榻旁边睡去。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臂，将她捧起，轻轻放在软榻上。
    风潋尘留在书房的时间渐长。每晚打坐修炼完，索性就歇在软榻上，不回卧房睡觉了。
    炎热的七月很快过去，国师大人要离开了。
    回京城的前一晚，他伏案抄完经书，处理了一些公文，却不急于修炼，摸了摸小白蛇的脑袋，说：“京城人多眼杂，满是浊气，你留在玉虚山上，安心修炼等待化形。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没有化形的柒月，眨巴眨巴大圆眼睛，顺着他的手臂，攀上了男人的肩头。
    冷冰冰的尾巴，扫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沁凉一阵痒。
    他却联想到，梦里的少女，歪着头看他，一袭大红色裙裾，那般鲜艳热闹的颜色，神情却一派天真。
    风潋尘抚了抚她的尾巴，安慰道：“只要你安心修炼，终有一天，也会化为人形。”
    靠着自己，确实也能修炼成人形，但原主用了五百年时间。
    柒月等不了这么久，她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时间。
    她扬起小脑袋，一脸不满地瞪着他，似乎在说：“不可以，你不可以把我留在这里。”
    看见她顶着小白蛇的脑袋，作出少女任性娇蛮的模样，风潋尘忍俊不禁，唇角牵起浅淡的弧度。
    柒月见他居然笑，有些生气，吐了吐信子，然后，一口咬上他的喉结。
    小白蛇细而小的獠牙，没有给风潋尘带来任何伤害，连牙印都没有一个，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
    国师大人好脾气地将她抓下来，温柔而无奈地说：“好，我带你回京城。”
    窗外，月光如水，夏虫唧唧。柒月躺在他的手心，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国师大人坐在马车上，而她藏身在他宽大的衣袖里。
    周围充盈着他身上的檀香气息，柒月倍感安心。疾驰下山的马车，摇摇晃晃，也令她昏昏欲睡。
    于是，她将自己蜷成最舒适的姿势，趴在他的袖中，又睡了过去。
    时至午后，马车抵达了京城国师府。
    风潋尘下车的时候，轻轻掩了掩衣袖。他一如既往步履从容，仪态清雅端方，却有些心不在焉。
    管家乾叔带着一众小厮，迎了上来，恭敬地俯首行礼：“国师大人，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午膳已经为您备好。”
    “午膳晚些时候再用，我想先回卧房盥洗，稍事歇息。”
    风潋尘漫不经心地说，怕这半天的时间把小白蛇闷坏了，直接回了主殿卧房。
    他小心翼翼展开衣袖。蜷在袖中的小白蛇，双眼紧闭，睡得正酣。
    男人将小白蛇从袖袋中托出，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再将床帐轻轻放下。
    洗漱一番后，他并没有歇息，阖上卧房的门，命人不得擅入，才去前殿用午膳。
    简单用过午膳，风潋尘乘马车，进宫面见九曜国国君。
    君臣两月不见，相谈甚欢。国君招待他的茶点中，多了一碟玫瑰酥，清甜软糯，有淡淡的玫瑰香。
    风潋尘品尝了两块，还让随侍的小厮打包，说要带回国师府，晚上当夜宵吃。
    国师一向不重口腹之欲，对美食没什么兴趣，国君难得见他喜欢一样吃食，索性连做玫瑰酥的厨子也赏给了国师府。
    身边的小厮倒感诧异，国师大人口味清淡，不爱吃甜食，更从未叫过夜宵。莫非在玉虚山住了两月，习惯喜好也改变了？
    掌灯时分，国师大人回了国师府，又径直去了卧房，不让小厮进屋服侍，还掩上了门。
    房间里，一盏油灯摇曳。风潋尘走到床边，轻轻掀起床帐，小白蛇蜷着身子，犹在床榻上酣睡。
    他不由蹙起了眉头。小白蛇近来十分贪睡，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到了晚膳时间，乾叔派人来请他去用膳：“国师大人，该用晚膳了。”
    风潋尘给小白蛇掩好被角，放下床帐，正要转身离去，帐子里突然传出被褥蹭磨的声音，同时，鼻端闻到一股略带甜腥的异香。
    原来是小白蛇要蜕皮了！
    隔着床帐，看着那白亮亮的一团，在被褥上扭来扭去，他没有开门，淡声道：“我不过去用膳了，你将晚膳送到卧房来。”
    门外的人领命离开。风潋尘关上檀木花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守着小白蛇蜕皮。
    奇异的香气越来越浓烈。男人浑身燥热，呼吸渐渐急促，胸膛开始上下起伏。
    尽管闷出了一身热汗，风潋尘却不敢开窗，怕那股异香引起别人注意。他甚至后悔让下人送膳，宁愿自己饿肚子。
    风潋尘在屋里燃起檀香，掩盖住那股味道。
    幸好，小白蛇这次蜕皮更快。下人拎着食盒来敲门时，香气已经淡去不少。
    国师大人打发走了下人，也顾不上吃饭，上前掀开低垂的床帐。
    柒月蜕完了皮，身子比以前又大了一圈。她慵懒地趴在被褥上，垂头低目，看起来十分疲累。
    蜕皮是一项体力活。小白蛇今天一天都在睡觉，根本没有吃东西。
    风潋尘想起自己带回来的玫瑰酥，连忙从袖袋里掏出来，打开油纸包，拿出一块，递到柒月面前：“这是宫里的玫瑰酥，用玫瑰花瓣做的，味道不错。你想不想尝一尝？”
    柒月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却撅起了嘴。这么大一块糕点，她现在是一条小蛇，嘴巴那么小，怎么吃？
    而且，蛇也不吃甜食，更不吃糕点。
    风潋尘从那双黑葡萄大眼里，读出了小白蛇的心思。
    他心下一动，将玫瑰酥搁在一旁的桌案上。那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再向下滑去，抚过她微凉的蛇身。
    柒月翻了一个白眼。他这是要做什么？搞突然袭击，吃她的豆腐？
    她正要摆动腰肢，甩开他的手，突然感觉皮肤一阵胀热般的刺痛。
    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向她奔涌而来，将小蛇的身体都要撑破了。
    再看风潋尘，他已经闭目，以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眉目凛凛，漆黑的眼瞳直视着柒月，右手食指朝她双目正中，轻轻地点了一点。
    仿佛一道刺目金光闪过，柒月心念一动，下意识幻化了人形。
    十六七岁的少女，肌肤雪白，容色明艳，体态袅娜，美丽近妖。
    她原本就是天地灵气孕育的妖。
    也是国师大人梦境当中，那个一袭红衣，绝色倾城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