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天生跟‘字’犯冲啊！”
蒙损哭笑不得的想道。
幸好李伯阳，要么喊他“壬儿”，要么喊他“小九”。倒也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这位化神想要蒙损跟他一个姓。
屋内点着数盏壁挂式铜铸油灯，照得透亮。
火光朦朦胧胧洒在少女精致的脸庞上，平添几分柔和与神秘。他手执酒杯，望着内里色彩娇艳深邃的酒液所倒映出的轮廓。
自己只是个孤苦无依纤细无力孤单弱小且无助的普通少女而已。
因此他朱唇轻启，却不饮用，“父亲，说实话，孩儿现在还心思不能宁静。”
“宗门里比我优秀的弟子，一抓一大把，我何德何能，能得您一位化神天君的青眼。”
李伯阳闻言，左手伸出两指，并指点在桌上，敲了两下，直言无讳：
“有三点原因，第一，我预卜你与我、有一段师徒情缘，第二，是我本人很欣赏你，至于这第三嘛……”
“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壬儿你，培育出了‘真诡’！”
“真诡？”少女微微歪头。
“对，比如说我的‘锈儿’。”
话音一落，不等蒙损露出迷惑，屋内多出一团阴影来。
眨眼间，阴影便由虚返实，化为了一个，之前见过的戾诡人形分身。
它的头发十分立体，带有夸张的棱角，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感觉。
五官则模糊的如同炼了“无相”神功，只能看到一些浅浅的轮廓，最重要的是身上披着一件华丽的龙袍。
这“龙袍”，实际上全是金属上生的锈迹！
由蓝、绿、红、黑、黄、白、灰等等多种色彩，组成了各类繁奥图案。
其最主要的是各种姿态的龙纹：
正龙（两心间平视前方的龙）！
升龙（过肩龙，龙头在上，龙身在下）！
行龙（呈侧身飞翔、行走姿态的龙）！
团龙（藏于圆形或扭成圆状的龙）！
虽是斑斑锈迹。
但这些龙纹显得十分凶猛强劲。
龙目怒视、龙身矫健、头骨高隆、龙角冲天、鬣毛蓬松，仿佛活了过来，悍勇之威令人生畏。
蒙损心中心中一凛。尽管系统探查到的资料极少，也本能的心知，这是戾诡极其重要的一个分身。
至于对方的名字。
蒙损早就在纸轿内身体异化时，已经通过系统警告得知对方，所以对于这只戾诡叫“锈儿”并不惊讶。
“我的锈儿感觉到你身上有真诡的气息，所以十分好奇，给你添了麻烦。它已经许多年没遇到同类了。”
接着李伯阳就向蒙损解释。
修仙界，哪怕现在已完全和诡异融合，但诡异之中，仍有大敌，那就是“生诡”！
生诡之所以恐怖，是因为它对于普通诡异有着绝对的压制，连恶诡都不能违逆。
而修士驾驭的诡异如果羁绊不深，就会受到严重影响，至少也会战力大打折扣。
而要对付生诡。
要么，修士亲自出手，直面那如渊如海的诡潮。
要么，就必须用真诡去对抗。
何为真诡呢？
据传，是这个世界起初，那帮入侵诡异的“原始形态”。
只有真诡不惧生诡身上的气息。
也只有真诡，能同样让其它诡异不敢与它对抗。
李伯阳当年接了师父的担子。
因为掌控着一只真诡，在蜀山宗范围内组建了包括“追诡十八雄”在内的各种组织，稽查对抗生诡。
蒙损的出现，对于李伯阳来说，无疑是很欣喜的事情。
修仙界人人都知道真诡好，却历来无人能够摸索出真诡诞生的条件。
在自然情况下，真诡诞生（或者说返祖）的情况无限接近于零，又永远不等于零。
这个模糊的概率，导致诡异的大基数，以及各种为摸索出规律而针对性的试验都无疾而终。
李伯阳当年就是凭此一跃龙门，本还是个在筑基期，于内门厮混不得志的小子。却被同样化神的师尊看上，收入了门墙。
讲到这里，他也说出了对于蒙损的第一个要求：
“只有拥有真诡，才可传承我们一脉真正的衣钵。”
“这个传承，哪怕是我的弟子也无缘习得。而我若是‘千年之后’，还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后辈，这衣钵也只会封入宗门的传承殿中。”
原来是这样。蒙损心中疑惑稍减，他当然不会忘记。
同样是盥溪。
精灵球对于一字钊这只“常态诡异”，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闻风丧胆、恐慌万状的恐惧。
“没想到这步‘闲棋’还走对了……”
到了此刻，蒙损也不隐藏，放出了一字钊。
两诡一见面，锈儿的分身立即迫不及待的撅着个腚、双膝一跪趴在了地上，同时宽大的袖口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食指轻戳一字钊的嘴壳。
而盥溪鸟面无表情，虽然差了两个大境界，对于对方身上那如山岳一样的气势却无动于衷，不过全部注意力也都停留在了锈儿身上。
望了一会儿，矜持的点了点头：“嘎！”
充分展现了“禽兽与人”的和谐。
见两诡相处融洽。当主人的也很开心。
此时，蒙损也不再犹豫，告罪一声，以一手掩面，将酒杯凑到唇边。
先是略带好奇和期待，小心翼翼的用粉嫩的舌尖轻触那液体。
一股凉飕飕的气息顿时攀上舌尖，窜入到了舌头上的密集血管网络，进入到了血液循环。
随之而来的还有极具活性，涌动着的大量能量！但是又和以往的每一次体验都不同。
这次的能量，没有再像是筛子筛水一样的漏出去，而好像是在沥青湖里，挖出了一大筛子的沥青。
沿途所遇到的所有漏水的“眼”，直接就给堵住了，并且逢山开路、过河搭桥，经脉被完全修补。
虽然因为是新的组织还有些娇嫩，但已经能够保证能量流通，不再出现泄漏的情况。
“厉害！”蒙损双眼一亮，不再犹豫，一扬脖，将酒一饮而尽。
很明显的，没有吞咽水的感觉，就好像是喝下了一团凉气，但这团气又非常有质感。
先是一股远超所有他品尝过的灵果口感的奇特果香，如同烦躁夏日里最沁心的凉风拂过心间。
随后那醇厚又不失细腻的口感，彻底在味蕾上铺陈开来，似要贯穿蒙损整个身体和灵魂。
当其缓缓滑入喉咙，更多的能量开始传递到蒙损的全身。
更多的破损经脉、早年学武时留下的暗伤、修仙时修行不当埋下的隐患。
以及一些身体上因为坏习惯造成的不协调，全都被势如破竹的扫荡一空！
少女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细细品味着红颜酿产生的神奇效果。
这酒好得出奇。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身体本质上只是一个废掉的、除了神念外，沦落为凡人的筑基修士。
“效果怎么样。”李伯阳微笑着问道。
“妙不可言。”蒙损同样笑着回应，“多谢父亲。”
“这不算什么，你我无需多言谢，壬儿，作为我的传承人，你能得到的好处远不止这些。”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你要谨记，在自己还没有成长起来，至少元婴之前，千万不可暴露你有真诡的事实。”
李伯阳面露肃容。
“包括师兄们？”蒙损指的是对方那些徒弟。
“也包括我的弟子。”
蒙损这才反应过来。
“义子”，实际是一层掩饰，能让他正大光明的接受李伯阳的资助，名正言顺的，快速提升实力。
“那么父亲，除了用心修炼外，我要尽哪些义务呢？”
“那么接下来，我就跟你讲一下你之后的修行问题！”
李伯阳说出了他对蒙损的第二个要求：“之前来时，你也看到我的行台上的资源了吧。”
少女轻轻颔首。
这高空之上的“大陆”，其高异常，道路窎远。
其中珍宝之盛，景致之佳。
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
瑞木、嘉谷、祥禾、仙矿、灵药之类资源，简直不胜枚举。
“但那些东西，在化神眼中不过尔尔，壬儿，我需要你为我收集‘香火’！”
修士法、地、财、侣，一座行台，独占两者，其上的资源在李伯阳的常年经营下，不考虑瓶颈问题，足够再供养出一尊化神。
但到了化神，再想前进，寻求那飘渺的长生，这些资源却不够看了。
化神强者，哪怕滴一滴精血，不管能量强度还是价值，恐怕都比行台上资源总和的三分之一还要贵重。
在这种情况下，一到化神，修士就不得不另辟蹊径。
天下大道万千，化神只是一个新起点而已。
虽然如今灵气远比不上上古，但仍有各种方法、级别更高的资源可供修士修行。
香火便是其中之一！
它的功效很多，最基础的，譬如增加力量，即可以转化为具体的法力与神念，提升修士的实力。
另外还有加速修炼、回馈信徒、对抗诡异、虚空造物、衍生法术与神通、激发潜能与变异，等等诸般妙用。
人乃万物之灵，凝聚众生之信仰，人就可以走得更高。
而香火，则是信仰的具现，它聚集了信徒对于强大存在的崇敬和祈求。
“那些在行台上忙碌的修士，本身也是资源，我的几个弟子做的，就是在他们身上收集信仰。”
蒙损微微一愣：“父亲，您说人也是资源，这……”
“壬儿，我知道你性格善良，但是，这些修士都是罪人、邪修的后裔，他们的先祖，犯下了滔天大罪，累累恶行，但祸不及婴儿。”
“因此汤饼（指刚出生的幼儿。凡间小儿出生三日会设宴招待亲友，谓之汤饼筵）和乳娘（指亲生母亲或能哺乳的女性）通常会被留下。”
据李伯阳解释。
虽然不杀他们，但这些人也终日被圈禁起来，一些更极端的做法，会在即将成年前将男性阉\/割（切除），女性幽闭（击打、缝、挖除）。这条在李伯阳这里暂时没有，但也一辈子都不被允许接触到外界。
蒙损听到这里，一时间难言。心想投胎到这些人家的后人真是有够倒霉。
这种处理方式不可谓不公正、宽容，考虑到人性与道德。
但也就只宽容了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上辈子处理流浪猫狗不也是这样吗。
那些家伙在作恶的时候，泯灭良知人性，后代也是受益者，成长起来也是恶魔，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吧。
“壬儿，你需要和这些人接触，建立信仰，当然也不限于这些人。蜀山宗所在的地域，你尽可以去散播。”
“你只需记住，我们正道收集信仰，讲究和气生财，在外面同门相争，不可无所顾忌就行。”
“而收集香火，这涉及到诡屋。”
李伯阳说着，再次凭空“变”出一座小小的“建筑模型”托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