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李家村的路上,大壮驾着驴车,杨勉和李保根、李婶、小娟坐在驴车两边,中间放着满满当当采购来的冬季用品,主要是衣服与被褥。今年舂米工坊房赚钱了,他们也就难得奢侈了一回,连被褥都换了新的,主要还是看在价格不贵,若到腊月,这价定会上涨二成。
“二蛋,你那高度酒的秘方可要保管好了,一斤就能卖到二两银子,这可是好东西啊!”李保根那枯树皮的老脸绽放出一朵花来,叮嘱着杨勉要保管高度酒的秘方,他对于杨勉能干出这些来,是与有荣焉的。
“叔,这个你就放心吧,现在这高度酒产量不高,市场容量也不大,以后就供应那几家酒楼也就行了。……这秘方在我心里呢。”他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杨勉并没有因为今天三十斤高度酒卖了六十两银子而有多么兴奋。他心里不爽的是这几个月来,火药配方在试过n次配比后,效果依然不好。
虽然蒸馏酒一次成功了,也卖了高价,但这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对他的兴奋神经造成不了冲击。——他也给这高度洒起个他自认为很文雅的名字:桃花酿,那酒喝多了,不就醉如桃花吗。
蒸馏酒经过勾兑后,酒精度数应该在五十度左右,口感却比前世的勾兑酒好了很多,酒香醇厚中带着一丝丝甘甜,就是宿醉之后,第二天头也不会痛,但晕是跑不了。
天宝二年冬月初。
晋地平定县,城东一百里,与冀地接壤处有一雄关,名苇泽关。关城坐落在悬崖之上,背靠峰峦起伏的绵山,居高临下,桃河水由西南折向东北,环绕关城奔腾而下,声声不息。这苇泽关是秦长城着名的险要关隘,也是冀晋两地出入的咽喉之地。
巍巍关墙上铺着一层白雪,在阴暗的天空下显得并不赏心悦目,雪停了,化雪了,天气也会因此而变的更加阴冷。望楼里的士兵穿着厚厚的棉袄,外罩一套棉甲,迎着从楼外吹来的寒风,目光警惕的看向远方。
关墙城门楼上站着一高四矮、身佩着长剑,穿着稍显臃肿常服的五个人。
“公主,差不多半个时辰了,风又大,回去吧。……想必是张将军因大雪才延误时日的。”
高个子身后靠前那人用明显是哀求的女声求道。这女声的主人,正是那个在杨勉当初试水车时,骂他不要脸的婴儿肥的婢女。
“走吧!张戒将军他们应该也无妨,这雪天路难行。只是军中余粮已不多,流民却不见减少,如果张戒将军他们早点押送粮草回来,流民也可以减少一些饿殍。”
同样是一口女声,只是声音充满着一种男人味的刚强,还有一丝丝担忧,浑不是这时代女子该有的语气。
五人顺着关墙旁边的石梯,踏着掩过鞋面的积雪,朝着关内的街道行去。这时,从关墙下的雨棚里走出八名身材魁梧,满脸杀气的大汉,佩着腰刀,远远的就给人一种杀气腾腾之感,他们虽没有着甲,但稍有经验的人一见便知,这是百战余生的军中悍辛,这八人分成两列,保持着与前面主仆五人的速度向前行去。
苇泽关内,镇子里偶尔有人拿着物品走在街上。进入十一月来,雪便多了,如果不需要买东西或其它需要出门的情况,居民们是不愿在雪花中瑟瑟发抖的。
镇子里现在有两百余户人家,这也是一个大镇了,镇上有旅馆酒楼、青楼妓馆。因为这里是山西与河北之间的一条交通要道,平常南来北往的客商也是络绎不绝,那些见钱眼开的商人、走货押镖的镖师、流离失所的难民等,苇泽关是他们在晋冀两地的必经之地。现在严冬已至,各色客商、镖队少了很多,显得冷清的街道上,人影寥寥。
镇子呈东西走向,一边靠山,一边靠桃河,镇子两端设有哨卡,主要是查验路引与违禁物品,安置流民。
苇泽关内驻有士兵五千余人,镇内不驻兵,士兵都是驻扎在镇外北面一处山凹处,军营旁就是流民安置地,这也方便防止民乱与救济方便。
主仆五人在八名侍卫的护送下来到镇内一幢四合院前,院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写有“将军府”的牌匾。门口站着两名持枪佩刀的士兵,见了那主人后,忙鞠躬一礼,其中一人退后走上台阶推开大门,主仆五人便走进了院内,八名待卫也朝一旁的几间平房行去,那里应该是他们平常没有任务时的休息之所。
内院客厅中,一名女子跪坐一张木案后面,一婢女正在为她倒茶:“公主,这雪也连着下了好些天,现在已经渐停,这张戒将军,他们这两天应该就能到?你也不必忧心!”
“早与户部交涉过几次,也得到父皇的首肯,十月中旬便会降雪,相距千里要提前半月解送的。……他们却还是与以前一样,…哼,回京后本宫一定要参户部一本。”
威严的声音传来,好看的柳眉下眼中带着凛冽杀气,如果此时有李家庄的人在,见过当初那两位俊俏公子哥的人,此时必会在心里想到:难怪如此,原来竟是两个娘们儿。
这高个儿女子便是当朝四公主,赵世瑶,字立颖,官拜正四品上忠武将军。
炎朝二年,她年方二十有二,从小喜武事,以刀枪为乐,七岁时与二哥三哥拜有当代枪神之称的徐破虏为师,学艺八年。八年间,兵书战策已了然于胸,枪法也精熟于身,十六岁时随父兄起兵争夺天下,也历经大小数十战,奈何是女子身,不善耐力,故斩将夺旗之战甚少。
世瑶公主长于防守,守汉中时,以五千兵硬抗蜀中四万大军二月有余,此战后,善守之名便戴上四公主头顶上,后来皇上调其往苇泽关驻守,以防河北之大患——杜世充。
流民一般都是因战乱和关外胡人侵袭造成的灾难迁徙而来。天宝二年,胡人在秋收时多次袭击晋地,烧杀抢掠、淫辱妇女,胡人一般都是纵完恶、抢完粮就撤。以至当地百姓家家受辱、家徒四壁。——不堪受辱者,或悬梁而尽、或投井求死。——故乡活不下去了,只能朝着苇泽关方向朝冀地而去,以求得以生存。
这关外胡人把二皇子搞得头大如斗,面对来去如风、抢完就跑的胡人,他暂时还没有应对之策。
世瑶公主善待流民,在未下雪前放走了一部分流民去翼地,但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留下来的难民没有目的地,只为求生,只求有一口饭吃,度过煎熬的冬天!
“待到年后,招集流民在桃河两边开荒耕种才是正途,有粮食才让人心安哪……呃…春蔓,我们年初在江都李家庄见的那提水车,如果能用在这里,那就太好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效果如何?”世瑶公主像是问春蔓又像是问自己。
“公主,春节快到了,到时我们提前几天走,先去江都看看?…”
“你这个傻子,天晴时节从这到江都都要一月左右,现在什么时节…嗯?如此这般来回,是不想在京中过年了?”
世瑶公主也被这不知几千公里需要多少时间的婢女逗乐了,忍不住调侃起她来。
“那公主发函,快马送与江都知府,让他去探知详细情况后,再回报公主也可?只是那个登徒子有些可恶!”夏蔓说着不禁想起杨勉亲李保根那一幕。
“呵呵,本宫亲眼看过才好。”
公主也不禁有些莞尔,印象里渐渐模糊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有才干的,那等奇思妙想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只是他的行为有些古怪,夏蔓所说也不失是个法子,但是,终归自己亲眼所见才能放心,年后去瞧瞧吧,终归要亲眼见过,如果能归我所用,那是百姓之福,如果效果不行,也算了却了一件心事吧,公主心中有点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