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高女士还是找了胡医生来帮贺祺然看病,胡医生诊断一番后说没什么大毛病,只是需要安心静养几天,好好吃药好好睡觉。于是在段清扬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下,贺祺然虽然觉得很不自在,但还是很快就好了起来。
虽然住在别人家总是很不自在,但高女士经常来找他聊天,话里话外暗示他真的不能给自己当干儿子吗。
理所当然地被黑着脸的段清扬赶出去了。高女士不死心,经常趁着段清扬出门去帮贺祺然拿东西的功夫,悄悄溜进贺祺然房间,妄图打动贺祺然。
贺祺然无奈:“高阿姨,您这几天太照顾我了,但是我不能耽搁您的事,如果您需要上班的话,其实可以不用管我的。”贺祺然得了高女士的首肯,是直接称呼高女士为“阿姨”的。
高女士揉揉贺祺然的头,被贺祺然有些无奈但乖巧的模样萌得不得了:“小羊没和你说吗?我最近在筹备画展,线上办公也行。”
高女士是个浪漫的人,她是自由职业者,当过老师、甜品师、画家、摄影师等等,她喜欢尝试各种自己喜欢的职业,并且基本上都能取得成功。最初段爹在身后为她兜底,后来高女士便独立了起来,她如今办画展,也是自己的选择。
高女士的眼里满是怀念:“小羊一两岁时,我还在做幼儿园老师,看着和小羊差不多大的孩子,总是会不自觉想到他。那时候我们都忙,但很充实,我们找了个阿姨带小羊。那时他特别乖,我下班回来他就对着我笑,说妈妈辛苦了。”
贺祺然在脑海里勾勒小小一团的段清扬,嘴角不自觉出现一点笑意。
高女士说着就笑了起来:“后来小羊长大了,我陪着他上完幼儿园,突然就想去追求一些新的东西。于是我辞职了,尝试了很多不同的职业。我开过甜品店,当过摄影师,还开过网店,写过小说……最近在准备画展,我大学在国外读的,专门学了画画。我做了很多不同的事,可能是幸运,每件事都做得不错。那时候小羊还小,我最忙的时候也会去参加他的班会、运动会,因为我知道小羊一下子就长大了,我可不能错过他长大的瞬间。”
贺祺然听高女士骄傲地掰着手指数自己做过什么,眼里全是星光。贺祺然突然很羡慕段清扬。
再怎么忙碌,高女士都没有缺少对段清扬的爱,她在追逐自己所爱的事业的路上,从未忘记过段清扬。
高女士兴致勃勃握住贺祺然的手:“我真的一见小贺就很喜欢你,你真的不能做我的干儿子吗?”
贺祺然无奈:“高阿姨,我也很喜欢您,但这件事要问过段清扬的意见,他不同意的话还是算了。”
高女士气呼呼:“他从小就这样,固执己见,跟他爸一模一样。”
贺祺然意识到一点问题:“怎么最近不见段叔叔?”
高女士轻描淡写:“那个啊,我怕你不自在,这几天把他赶回紫轩苑去住了。反正他也忙,最近这段时间他公司也有一个大项目,他要一直盯着。”
贺祺然:……私密马赛段叔叔。
贺祺然脸上的呆滞和心虚太明显,高女士忍不住又上手揉了揉贺祺然的脸。贺祺然略有无奈,却还是乖乖伸出脸,让高女士上下其手。
高女士笑嘻嘻:“哎呀真是个乖小孩,姨姨最喜欢这样的乖小孩了。”
段清扬一进来就看到高女士手法粗暴地揉着贺祺然的脸。他黑了脸,上前一步分开两人:“然然现在还没好全,需要静养休息,妈妈你别老是打扰他,让然然好好休息。”
高女士真的不理解:“你和小贺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不能让我认小贺当干儿子?妈妈说了,对你的爱是不会少的。”
段清扬:“我不稀罕。”
高女士受伤地捂住胸口:“妈妈好难过。”
段清扬叹气:“您的画展准备得怎么样了?那不是您这一年的心血吗?这么一直待在家里真的可以吗?”
听到自己精心筹备的画展,高女士满血复活:“当然可以,现在科技多么发达,就算线上,我也可以监督他们完成各种任务。”
高女士感动:“妈妈就知道,宝贝小羊是关心妈妈的。”
段清扬假笑:“对,所以妈妈你可以从小贺的房间里出去吗?别仗着然然脾气好,就肆意侵占他的私人空间。”
高女士卡壳:“……我哪有。”
有点心虚。
段清扬才不惯着她:“你平常进我房间前都会敲门的,怎么,最近然然生病了,你进来都不敲门的。就这样还指望让然然认你当干妈?”
高女士眼神飘忽:“我不是……”
段清扬敷衍着把高女士赶了出去。他如释重负:“太好了。”
见贺祺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段清扬无奈:“有时候长辈的关心真是没必要。”
贺祺然笑笑:“我觉得还好,因为他们关心你,才会念叨你。”
段清扬的眼神一言难尽:“说实话,你是不是被谁pua了,这种散发着无数槽点和慈祥的话真的很可怕。”
贺祺然被段清扬逗笑:“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他在段家住下已经有两天了,第一天郭老师给高女士打了电话,确定贺祺然确实是“自愿”的,才松了口,还帮忙延长了两天的病假。按道理来说,段清扬是肯定没有这个待遇的,但段爹不在家,高女士对段清扬愿不愿意去上学这件事持自愿的态度。高女士问过了段清扬,段清扬说自己想要等到贺祺然好了之后,一起去上学。
于是高女士大手一挥,在郭老师无语的声音中,替段清扬请了一样天数的假。虽然请了假,但贺祺然身残志坚,坚持要写作业,于是已经放假的段清扬每天顶着同学们怪异的目光,老老实实回学校拿作业,顺便在贺祺然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把自己的作业也写完了。
贺祺然不知道,每次段清扬回教室都会收获一堆对贺祺然的关心,他们都很关心他。段清扬会将这些关心传递给贺祺然,告诉他——你看,你就是值得被爱的。
其中夹杂着陈叶黎跑偏的关心——“你是不是想要金屋藏娇,把祺哥藏起来。”当然这种暴言又理所当然地被宁夏瑶捂了嘴,代替她道歉。
但是贺祺然好像还没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他只是脸红红地说,自己马上就能回学校啦,叫他们不要担心。
贺祺然缺了两天的课,他并没有段清扬那么游刃有余,比起段清扬什么都能写出来,而且速度不减的状态,贺祺然在写物理和自己不擅长的化学时要吃力上不少。
但段清扬总是会帮他讲题目,从题目入手,开始帮他理清知识点。所有现在段清扬也很膨胀,他觉得自己称得上绝世名师。
段清扬是不是好老师这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贺祺然绝对算好学生,在段清扬的指导下,他每天都有认认真真完成作业,抿着唇在床上撑着小桌写作业的模样总是能把高女士萌得心肝一颤一颤的。然后她就会给贺祺然投喂各种小零嘴,是病人也能吃的那种,顺带着段清扬也有一份。
段清扬:行吧,虽然是顺带的,但也是妈妈的爱。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贺祺然总是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在段家生活了很多年,岁月静好,让他有种舍不得离开的冲动。
但总是要离开的,因为这不是贺祺然的家。况且这两天,贺祺然和段清扬都在刻意回避那天晚上的冲突,假装无事发生。虽然段清扬有一次想要解释,但贺祺然并不想听,拿被子捂住了头,段清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后面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了。
胡医生每天都会来看他一次,今天也不例外。替他诊断后,胡医生松了一口气:“现在烧已经完全退了,而且身体也好起来了,以后要记得,这种天气吹空调是不可取的,要多运动,多喝热水多吃青菜。”
段清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听贺祺然被胡医生训到抬不起头,结果胡医生目光一转,落到段清扬身上,两个人就开始一起挨训。
段清扬无辜脸:“我有疑问,我又没感冒,为什么我也要挨训?”
胡医生一本正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们要相互监督。”
贺祺然甩锅给段清扬:“其实那天要不是他带我去网吧,我不可能会吹空调,也就不可能会感冒。”
旁听的高女士这才知道贺祺然是因为什么感冒了。她从电脑前抬起头,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架着的防蓝光眼镜,冷笑一声:“段小羊,解释一下吧。”
段清扬:“……都是温亦儒。”
果断把锅甩给了不在场的温亦儒。
“是温亦儒他妈妈开的那家网吧,他不是还没开学吗,他妈妈就把他赶到网吧去了,我是过去陪他的,是他和余舜哲非要开那么低的空调的。”
虽然在得知贺祺然感冒后,温亦儒和余舜哲就非常识时务地滑跪道歉,并且哭天喊地地取得了贺祺然的原谅,但这并不妨碍段清扬这个时候把锅全扣在他们身上。
段清扬无辜眨眼,看起来像是清纯且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
高女士也知道段清扬仅有的那几个朋友是谁。听到熟悉的名字,高女士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乖乖站在一边,看起来有在认真反省的贺祺然,又看一眼自己非常会演戏的糟心儿子,她更加坚定了——只有小贺不是狐朋狗友。
虽然高女士什么都没说,但从高女士的表情里看出一切的段清扬:“……明明是然然开始甩锅的好吗,妈妈你清醒一点啊!外面的男孩都可会骗人了!只有我不会骗你啊!”
高女士无语:“少上点网。”段清扬这种喜欢网上冲浪的习惯,也不知道是像谁。
贺祺然乖乖道歉:“高阿姨对不起,我不该把这件事都怪在段小羊身上的,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注意自己的状态就好了。”
段清扬看他一脸真挚,一时间也分不清贺祺然是真心的还是故意的。但最后,段清扬认为这是贺祺然无意识的行为,瞬间有点哽住:果然,这世界上能打败小白莲的,只有无意识的绿茶。
——但贺祺然是有意的呢。
高女士果然心疼地站起来,握住了贺祺然的手:“这怎么能怪你,都是小羊的错。”
胡医生不听:“你们都有错,老老实实给我反省!这种天气吹什么空调!小小年纪过得跟什么似的,身体比我还差!”
送走了愤怒的胡医生,高女士有些心累:“我去休息一会,晚饭就不用等我一起吃了,我打算直接吃宵夜。对了,我让肖阿姨炖了萝卜排骨汤,记得喝一碗。你们明天要记得去学校,赶不上早自习就算了,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
虽然觉得高女士确实有点太溺爱了,但贺祺然还是乖乖应了一声。
高女士看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好像还没有把房间的钥匙给小贺,你等一会。”
贺祺然睁圆了眼。他以为高女士和段清扬只是为他整理出了一间房,但没想到,他们决定将这间房直接给他,甚至要给他一把钥匙。
还没来得及阻止高女士,高女士便拿了两把钥匙回来:“这一把是你的房间钥匙,这一把是大门的钥匙,只要你想,这随时都为你敞开,因为这也是你的家。”
贺祺然不肯接受:“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很感谢高阿姨对我的照顾,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不能收这些钥匙。”
高女士却坚持要给他:“这是我的心意,也是尹璇的心意。”
提到尹璇,贺祺然的手微微一顿。高女士微笑:“我和小璇都希望,你在山阳市有个家,不是紫轩苑也可以。”
最后贺祺然还是收下了高女士递过来的钥匙。
贺祺然送走了高女士,段清扬赖在他房间不肯出去,说要和他一起写今天的作业。
段清扬可怜兮兮:“今天要写英语作文,我写不来一点,然然教教我好不好。”
贺祺然盯着他好一会,最后垂眸,问:“那天,你到底为什么想要知道关于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