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咬饵
作者:山顶洞人类   半死离阳,凶茧最新章节     
    我拿着银子,没搭皇甫泰的话,径直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皇甫泰也跟了出来,努了努嘴,假装吃太快咳嗽了一声,皇甫泰这才明白过来有什么事儿没办,又回去问掌柜的:“对了,掌柜的,我还想打听个事儿,私事儿,家里的老太爷前日说,前朝的时候,京城风靡一种叫苦什么草来着,是西域药草,这种草做成的香囊,说是放在屋里蚊虫不近,这不快到夏天了,您这儿卖有这种草药吗?老太爷七十多了,我想买一些,回去做成香囊孝敬给老爷子。”
    掌柜的脸上闪出一丝异样,一现即隐,又笑着对皇甫泰说道:“官爷,我虽然接的是胡商的药铺,可接过来之后,就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药,这几个伙计倒是以前胡商药铺的老伙计,我看他们熟悉药材又肯干,就留下了,我帮您问问。”转头问那几个正在抓药的伙计:“你们以前跟胡人铺主的时候,知道这味草药吗?咱这儿铺里有吗?没有的话,去别的药铺打听打听,替军爷寻来。”众伙计都摇摇头,说从没听说过。
    掌柜的打哈哈道:“这如何是好,贵府老爷就这么个小事儿,您看这样行不行,小人好歹也在药材行里泡了这么久,请容小人些时间,不管想甚么办法,哪怕把药行寻个遍,也要找上一找,不行就托外面的朋友帮忙,一找到立马送到府上。”
    皇甫泰谢道:“掌柜的太客气了,那就劳烦您费心了。”
    “军爷哪里的话,小人应该的,京兆府那里,还望大人能高抬贵手,替小人说两句好话,小人这铺子经营不易,养活一家老小和这么些帮伙的,万一京兆府的老爷们重罚,怕是承担不起啊。”掌柜的央求道。
    “好说,好说,不算事儿。”我抬了抬手里的钱袋,又对皇甫泰说道,“皇甫兄,大老爷们儿你弄什么香囊啊,是不是打着老爷子的幌子偷摸送给哪个相好的姑娘,你要想尽孝道,回去跟老爷子说,我那儿有青罗缎庄刚制的罗纱蚊帐,比香囊好用,回头给老爷子送去。”
    “那多不好意思,哈哈。”皇甫泰道,“那就多谢侯爷了,改天我去拿。”
    “侯爷?”掌柜的听到皇甫泰这么叫我,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哦,姓侯,一起公干的弟兄。”皇甫泰拍了拍掌柜的说道,掌柜的笑着连连称是,便不再疑虑,也是,平日里我穿的都是棉麻直身皂衣,干练素静,不喜绫罗,俗话说鲜衣怒马精神擞,人靠衣裳马靠鞍,原本我就不像甚么那些个官家贵人的做派,是出了名的土老帽子。
    我走到门口,想起一事,又拐了回去,伸开手掌,问掌柜的道:“不好意思啊,掌柜的,今天这算是迈不出您这儿的门槛了,我是想问下这白芷泡水需泡多久才好?还是干脆小火熬上些时辰?把药性熬透了好。”
    掌柜的见我已经走了,却突然又拐了回来,心里不禁叫苦,没料到我是问这事儿,愣了下,看着我手里的药材,挤出笑来说道:“药还是熬制出效好。”我再三称谢,告辞而出。
    从南岭药铺出来,皇甫泰笑问我道:“侯爷,你刚怎么要他的金子,这么多人看着,不怕他反咬你一口,您肯定有什么事儿瞒我。”
    “装在袋子里,你怎么知道里头是金子?”我奇道。
    皇甫泰说道:“我光听响就能听出来。”
    “好嘛,我怎么就没听出响来,看来平常你没少拿啊。”皇甫泰刚想辩解,我又抢着说道,“你呀,不收他钱怎么转晕他呢,如果让他看出来我们今儿就是奔他去的,恐怕就龟缩起来了,他能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
    皇甫泰道:“所以您这收了钱,咱们再这么一唱一和的,故意问他苦陀螺草的事儿,弄得这小子心里七上八下,搞不真着,才可能会露出破绽。”
    “正解,就是这个理儿,不然这些人在京城经营了这么久,铁板一块,你有什么好办法。”我说道。
    “不过,侯爷,这戏是演了,可你是怎么看出他店里不对的,哪儿不对,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仅仅是因为籍属备案吗?如果真有问题,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拿了他审问?要灌这迷魂汤。”皇甫泰还兀自疑惑道。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我把金子扔给他,“充营中公费。”
    “营里可不敢要。”皇甫泰嘴上说着,手上却接了过去。
    “那就送给老弱妇孺,或者干脆拿回去,给老爷子置办个全丝的蚊帐,也算咱们当晚辈的尽了份孝心。”我随口答道。
    卫蹬刚去别处查验回来,听到我们说话,惊奇地问道:“将军,你家老爷子不是去岁刚过世吗?兄弟们当时不是还送了不少心意过去?”
    “什么心意?”我故意问道。
    “礼金啊,干。”卫蹬习惯性地掸了掸肩膀说道,肩膀本就十分干净,无甚灰尘。
    卫蹬,现任正四品指挥佥事,他和皇甫泰不同,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前任户部尚书,虽是文官,但请人自幼教授卫蹬武艺,靠着父亲的人脉和自己能干,在羽林卫混到如今的位子上,不但武艺高强,也颇有侠气,而且饱读诗书,腹有文采,如果说皇甫泰是粗中有细,那他便是心细如发了,在军中,皇甫泰也多靠他事事辅助,只不过卫蹬虬髯大汉,黑乎乎的,同他的内在修为实为两个反面极端。
    “善哉,你这张嘴,我爹就早走一年,侯爷答应置办给我的月氏蚊帐没了。”皇甫泰白了卫蹬一眼,然后把金子扔给他,“换成碎钱,散给老弱妇孺。”
    “您看这事儿弄得,早知道我就说令尊身体还硬朗着呢。”卫蹬说道。
    “到北市去,那里穷人多。”我插话道。
    卫蹬把金子又扔给身旁小校,说道:“听见了吗?赶紧着去办吧。”说罢,搓了搓手,好像金子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叫住小校:“顺便带上三十个弟兄,换成便衣,把手弩和障刀带上,先去北市散钱,完了以后找个不显眼的地方,酒肆、茶肆吾的等我。”
    “却是为何?侯爷要请我二人喝茶吗?”皇甫泰吐了口痰问道,我笑了笑,没有答话。
    “干!今天咱也当一回散财童子,阔气一回。”卫蹬边吩咐边乐道。
    皇甫泰不忍直视地打量着五大三粗,活像黑旋风的卫副将,他的长相和他的书香家传简直扯不上一点关系:“就你,还散财童子?老子在边关打仗那会儿咋没带你去呢,你要是散财童子能把回鹘的骑兵都给膈应跑了你信不,我滴妈,你饶了我吧啊兄弟,你赶紧去吧,去吧,赶快消失。”卫副将带着几个人,一溜烟似的,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快申末了,戌正城内坊门都会关闭,在此之前我赌他定会出来,咱们也走吧,大张旗鼓地撤回立德坊,让暗哨盯着南岭药铺就行,不过要盯紧了。”我吩咐道,随后一行人马,经魏王池,过天津桥,撤回到了离河以北的立德坊羽林左卫营里,等候暗哨消息。
    过了戌初,士兵来报,酉正时南岭药铺的掌柜一个人出了门,往北来了,果然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