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悔
作者:涂山青   浮生旧事记最新章节     
    承砚将晚晴抱回房内,小心翼翼地放在竹榻上,正欲起身,忽觉衣襟被扯住,他回头看去,晚晴靠着迎枕,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承砚无奈叹息,只得又坐回榻边,对碧玉吩咐道:“让伺候的人都先下去吧。”
    碧玉为人机灵,自然是心中有数,她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还顺道将门关上,而后对着院中的丫鬟婆子道:“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去,姑娘伤着手的事儿一会儿我自去向夫人禀报,你们都下去吧。”
    院中站着的下人中有位张嬷嬷,伺候晚晴有些年头了,她方才见晚晴受伤,心中担忧,此刻闻言犹豫着问道:“碧玉姑娘,二姑娘伤了手,无人伺候这能行吗?”
    碧玉对张嬷嬷还算敬着两分,她下了台阶,耐心道:“怎么无人伺候,大公子与姑娘说话呢,一会儿有什么事儿,自然会传你们,嬷嬷不必担心,您别走远了就成。”
    碧玉到底是夫人拨来的,又是这慧仙苑的管事大丫鬟,众人也不敢驳她,纷纷应声离去。
    院子里清静了下来,晚晴倚在榻上,一会儿想着郡主,一会儿又想着窈娘昨日里那番话,只觉左右为难,方才见承砚起身,下意识便拉住了他。
    今日在邀月亭,承砚与郡主之间的交谈,让她心中隐隐升起一抹恐惧,那是一种即将失去心爱之人的恐惧,窈娘说得对,哪怕不能相守,至少该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哥哥独自伤怀,独自抗下所有顾虑。
    “哥哥……我……”
    只是这样的话从未说过,对于尚且年少的晚晴来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昨日花园相望,虽未有只言片语,可承砚怎会不明白,他此刻望着晚晴那双依旧如星似月的眼眸,自己的身影清晰倒映其中,情谊缱绻。
    他心中震动,若说昨日只是不敢确信的猜测,那么如今便是心意相通的笃定和喜悦。
    罢了,那些顾虑,远不及晚晴重要,昨日违心的决定,也在此时全部瓦解。
    承砚扬起温柔的笑意,他生的极好,眉眼深邃,那双凤眼平日瞧着颇有些冷漠,如今笑起来,好似冰雪消融,又如三春盛景,让人挪不开眼。
    他伸手将晚晴扶起,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我知道,晚晴,我都知道。”
    晚晴只觉昨日至今的委屈心痛皆在承砚的怀抱中顷刻消弭,只余两心相知的欣喜,她泪意未止,反而愈加汹涌。
    “我不想你娶郡主,旁人也不行……”
    承砚轻抚着她纤瘦的肩膀,声音温柔又坚定:“没有郡主,也不会有旁人,晚晴,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晚晴说不出自己现下是何感受,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极快,她对感情一事尚还不如承砚那般明了,只是凭着此刻的心意,紧紧环抱着他,
    “哥哥,都是我不好,林姐姐说的对,是我傻,是我不开窍,平白让你一个人难过了那么久,以后再不会了。”
    承砚闻得此话,便知昨日是林窈娘与她说了什么,怪不得她回来后会是那般反应。
    “别说这些傻话,晚晴能明白我的心意,我很欢喜。”
    他忽然想起年幼时父亲对母亲说的那句‘满天星辰,不及明月一轮’,彼时尚不解其意的他,只觉还是星辰更为喜欢。
    如今他最爱的那片星辰,已拥入怀中,再不会放手。
    晚晴,晚晴,若是世俗不容,那这些罪孽便由我一人承担吧。
    即便永坠炼狱,我亦心甘情愿。
    大齐庆历十八年春,左相吕继言年事已高,圣上恩典,赐了虚衔,准其年底退隐,一时间六部官员心思各异,动作频频。
    于此同时,吏部尚书府中亦是暗生波澜。
    一向恩爱和睦的徐巍夫妇罕见的起了争执,起先是徐巍散朝后回到府中书房,秦桑榆带着周嬷嬷前去送汤羹。
    可不多时,就听闻里头似有争吵之声,连周嬷嬷与管事吴书都被遣了出来。
    书房内,秦桑榆坐在椅子上,面色不虞,只瞧着桌上未喝完的汤羹,话也不说。
    徐巍神情烦躁地来回踱着步,还时有叹息之声。
    秦桑榆今日来书房,原是为着承砚的婚事,她自去岁起就一直在留意门第相当的适龄女子,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又发觉承砚晚晴兄妹之间越发亲密,隐有不妥,这才想着来寻徐巍商议一二,可谁知徐巍不但没有帮着参详,只一味的催促,甚至还说出了门第低一些也无妨这样的话,秦桑榆闻言当即便动了气。
    徐巍瞧着自家夫人冷着脸不愿言语的模样,又急又无奈,解释道:“夫人!我如何能不体谅你平时辛苦,可如今是什么时节?六部那些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承砚身子如今也见好了,眼瞧着明年能参加春闱,在这节骨眼上,要是真有什么流言蜚语,我无法更进一步那都先不说,承砚的前程都要跟着毁了!”
    秦桑榆冷哼一声,情绪可见一斑:“那也不能随意挑一个对付着啊,到底是终生大事,夫君怎可儿戏!咱们承砚样样出挑,便是配公主也使得!夫君倒好,反过来往低处找!”
    徐巍闻得公主二字,神色一凛,急道:“浑说什么!我原还怕你忧心有意瞒着,你可知前几日圣上散朝后传我去紫宸殿,闲话间有意无意地问起承砚可曾议亲,我只得如实说,谁知圣上又无缘无故提起七公主,你说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什么?!”
    秦桑榆被这消息惊着,猛地站起身来:“你是说圣上有意招承砚为驸马?!这如何使得!承砚苦读这么多年,咱们都寄予厚望,若是成了驸马,仕途可就完了!以承砚的性子,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徐巍眉头紧蹙,显然也一肚子气:“你现下知道我为何这般着急了?!门当户对自然好,可如今情势所迫,咱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去慢慢挑选呢夫人!哪怕门第低一些,人品贵重便足够了,日后承砚入仕,有所作为,还在乎这点子门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