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娘娘看看包拯和狄仁杰：
    “两位专家有什么想法？”
    包拯看看狄仁杰，狄仁杰道：
    “下官先来吧。娘娘，下官想问九尾狐狸几个问题。”
    王母娘娘点头：
    “可以。”
    又对那狐狸道：
    “你要如实回答。”
    那狐狸“吱”了一声，点点头。
    狄仁杰问狐狸：
    “你那狐狸，你要老实回答，黄飞虎得罪了你之后，你有没有杀他之心？”
    那狐狸略一犹豫，说了好几句。
    还不待黎山老母翻译，狄仁杰道：
    “你不用说那么多，你只回答‘有’或者‘没有’，就行。”
    那狐狸想了想，道：
    “要。”
    狄仁杰道：“你说的是‘有’，对吗？”
    狐狸点了点头。
    狄仁杰问：
    “依你的想法，如果，你暂时不能报复黄飞虎，那么，报复她的家人也行，是不是？”
    狐狸又点了点头。
    狄仁杰继续问：
    “你把黄夫人留在府中饮酒，后来，又请她去摘星楼饮酒，目的就是要对她不利，对吗？”
    那狐狸倒也坦诚，又点了点头。
    狄仁杰道：
    “好，那么，你让纣王故意撞见黄夫人，就是想让纣王污辱她，是不是？”
    那狐狸继续点头。
    狄仁杰追问：
    “那么，你已经预见到了黄夫人会自杀，是不是？”
    这次狐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狄仁杰换了个问法：
    “这么说吧，你知道，黄夫人可能自杀，我是说可能，对吗？”
    狐狸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
    狄仁杰继续问：
    “我再问你，黄妃赶过来时，你看到她非常愤怒，对么？”
    狐狸点头。
    狄仁杰道：
    “那么，你想到了她可能对你动手，是吗？”
    狐狸犹豫。
    狄仁杰道：
    “其实，你完全有能力不被黄妃殴打，是不是？”
    狐狸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么……”
    狄仁杰追问：
    “你为什么不反抗或者还手？”
    狐狸还是犹豫了一下，说了一通。
    黎山老母做了翻译：
    “一者，我宁肯挨打也不能暴露妖精的身份，二者，我被打得越重，越能引起纣王的愤怒……”
    狄仁杰道：
    “你知道，纣王越愤怒，对黄妃造成的伤害才能越大，是不是？”
    狐狸再次点了点头。
    狄仁杰对王母娘娘道：
    “娘娘，下官问完了。”
    王母娘娘道：
    “那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狄仁杰道：
    “从犯罪学角度，九尾狐狸有杀害黄飞虎的主观故意。
    “就像她刚才自己承认的，如果没有机会害黄飞虎，害他的亲人也行。
    “那么，也就是说，她有伤害黄夫人和黄妃的主观故意——也就是人间所说的杀人动机。
    “她把黄夫人留在宫里，就是想害她，这一点，无可争辩。”
    关小刀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明白。
    狄仁杰继续说道：
    “其次，她对把黄夫人留在宫里可能引起的后果——包括黄夫人可能受辱，可能被杀，也可能自杀是能够预见到的，而她并没有采取措施，以避免这样的后果发生。
    “这说明，要黄夫人死，正是她所期望的，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
    关小刀听着，越发觉得对狐狸十分不利。
    狄仁杰道：
    “第三，当黄妃赶来时，她明知道黄妃一定会对她不利，却并不规避，当黄妃打她时，她有能力反抗或者还手，她却不反抗或者还手，其目的就是引起纣王愤怒，借纣王之手置黄妃于死地。
    “因此，对黄夫人和黄妃的死，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母娘娘问：
    “好，那么，狄判官的意思是不同意东岳大帝原谅她了？”
    狄仁杰道：
    “回娘娘，下官只是就案情说案情。至于原谅不原谅她，是东岳大帝个人的选择。
    “不过……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原谅她。”
    关小刀心中不满：
    那你就直接说不同意不就完了？
    弄得这么啰嗦。
    王母娘娘把脸转向包拯：
    “包阎王，你怎么看呢？”
    包拯捋了捋胡须：
    “本官刚才听了大家的意见，觉得呢，案情十分清楚。
    “也就是说，黄夫人和黄妹妹的死与九尾狐狸直接相关，这一点没有什么争议，便是九尾狐狸也不否认，是不是？”
    说着，看向那狐狸，那狐狸急忙点了点头。
    包拯道：
    “分歧主要在于狐狸应该承担多大责任，换句话说，目前给她的惩罚是不是恰当。
    “狐狸这边自然是认为处罚过重，才希望东岳大帝原谅她，以达到她重新做人的目的；
    “而东岳大帝这边呢，认为处罚适当，自然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是不是？”
    这次众人，包括狐狸都点了点头。
    关小刀心道：
    这老包还真挺厉害的，把整个事情分剖得比较清楚，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原谅或者不原谅，可不就那点事儿么。
    嘿嘿。
    包拯继续说道：
    “老夫在人间时，处理过无数的案子，可以说什么样五花八门的案子都碰上过。
    “老夫有个小小的经验：简单的案子可以就事论事，但稍微复杂的案子则不能简单地就事论事，而要把许多事情联系起来看。
    “只有这样，才能力求公平……”
    那狐狸听到这里，竟然叫了起来：
    “保亲田外岁！保亲田外岁！”
    大家都听明白了，她是说“包青天万岁”呢。
    黎山老母瞪了她一眼：
    “又嘚瑟上了！包青天说什么了，就万岁了？”
    包拯一笑：
    “哈，这畜生的慧根的确深厚。
    “她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呢。
    “那我就直接说啦，我得了玉帝旨意临来之前，查阅了一些古籍，还真让我查到了一些关于这狐狸的旧事儿。”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
    那包拯轻咳一声，道：
    “大家可曾记得我们的上古大神大禹？”
    关小刀在心里点了点头：《大禹治水》，我们学过的，当然记得。
    包拯道：
    “那大禹得了天帝的命令去治理洪水，他知道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更知道十分危险，随时随地都可能送掉性命。
    “在他三十岁那年，他途经涂山，嗯，这地方就是现在的‘三涂山’，在中国河南省洛阳市嵩县西北。
    “他怕自己哪天突然死了，没有后代，断了血脉，在老祖宗那儿不好交待，便对天呼喊，有没有人愿意做我老婆啊？……”
    关小刀心道：讨老婆还可以这样？
    听包公说道：
    “结果，在这山中修炼的九尾狐狸主动送上门来，说，大王一心为了天下，我愿意做你老婆。
    “当然，她是化身为一个漂亮的女人……
    “你那狐狸，老夫说得对不？”
    那狐狸使劲点头，眼睛里竟然含着泪水，咕哝了几句。
    黎山老母道：
    “她感动啦，她说，没想到，您，青天大老爷，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包拯叹了口气：
    “老夫把这段故事旧事重提，不过是想说，她天性原也不坏……”
    关小刀却想着“正事儿”：
    “包祖爷爷，九尾狐狸做了大禹的老婆，她给他生孩子了吗？”
    包拯看了眼关小刀：
    “哎呀，我差点忘了，亏得小孩子提醒。
    “这九尾狐狸嫁给大禹之后，大禹亲自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女娇’，‘女娇’很快就生下了儿子‘启’。
    “大家都知道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培养孩子的重担自然便落到了‘女娇’一个人身上。
    “唉，这‘女娇’相夫教子，兢兢业业，可吃了老多的苦啦，终于不负丈夫期望，培养出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代雄主夏启……”
    关小刀问：
    “这么说，‘启’当夏朝的皇帝了？夏朝不是不好么，才被纣王他们给推翻了……”
    包拯道：
    “咦，小孩子知道得还挺多……
    “夏朝变坏了，那是后来的事儿，一开始也是很好的……
    “不管怎么说吧，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没有这九尾狐狸，便没有‘夏’？
    “没有‘夏’，又哪来的‘商’和‘周’？……
    “人间中国的历史只怕要重写啦。”
    众人有不少都是头一次听说九尾狐狸还有这么一段经历，都觉得十分新奇。
    包拯道：
    “除了这件事儿，我还查到一件事儿。
    “这九尾狐狸修炼得本来已经接近正果，早就不吃人了。
    “可是，在培养儿子‘启’的过程中，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元气大伤，差不多是油尽灯枯了。
    “所以，在回归妖界之后，她为了活命，才又重新吃人。
    “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迫不得已呢？……”
    那狐狸眼含热泪，先是点头，又是无奈地频频摇头。
    众人个个表情复杂，沉默无语。
    良久，王母娘娘问：
    “那么，听包阎王的意思，你是赞成东岳大帝原谅她的了？”
    包拯摇头：
    “娘娘，刚才，狄判官已经说了，我等不过是以案说事，以事辨理，以理服人。
    “原谅不原谅九尾狐狸，说到底是东岳大帝自己的事儿。”
    关小刀又不满了：
    你分明就是赞成东岳大帝原谅这狐狸，干嘛不直接说出来呢？
    王母娘娘再次看向黄飞虎：
    “那么，东岳大帝准备怎么选择呢？”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黄飞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