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陈正南起床后不久,正洗漱,雯雨忽地送来了一大碗米粥和两大块菜卷馍,说道:“我娘说你今天去见工干活,一定要多吃些,吃饱些。吃完饭,碗就放在这儿,我回头再来收。”
陈正南说道:“真是多谢了。”
雯雨道:“你怎么还说这些,你不是说一家人--”她话说到一半,不由得停住了,低下头慌慌地去了。
陈正南吃罢饭,把碗洗了,走到前面与蔡秀才夫妻打了招呼,便出门走到城里。
他先去鱼市场看了下,挑了两条肥大的淮河鲤鱼拿了,直奔百家福货栈。
到了柜台上一问,才知道王老板昨天晚上喝醉了,此刻还没有起床,不曾来到柜上,陈正南便向那柜上的伙计说道:“这两条鱼是我孝敬王老板的微薄心意,略表感谢之情,请代王老板收下。”
那伙计听说过陈正南的事,说道:“我知道了,回头一定代你向敝东家转达你的谢意。”
陈正南道了谢,从货栈出来一路向西,不久就问到了申记木器社,进了那院里。
只见几个早来的木工正在打扫地面,整理要用的木料。
陈正南进去之后向众人施了一个礼说:“各位大哥、大叔你们早,我这里有礼了。”
离他最近的那个木工问道:“你有什么事啊?要买木器?”
陈正南道:“我是新来的木工,今天来试工,我想找申老板。”
那些干活的一听他是新来的试工,便围过来问长问短,正说着,只见一个胖子从外面慢慢地走了进来,木工中的一位大个儿对他说:“我们申老板来了,你去和他说吧。”
陈正南忙向进来的那人走了过去,先施了一个礼,说道:“申老板你好。”
申老板上下打量着他,且不说话。
陈正南又道:“我是货栈王老板介绍来试工的,姓何,打山西来,请申老板关照。我初来乍到,有不懂的礼数,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申老板多包涵指正,晚辈一定勉励改正。”
申老板见他一表人才,又听他这一席话说得彬彬有礼,而且很是谦恭,当下就有了些好感,点点头说道:“你的事我听王掌柜说了,你以往干过大木工是吧?”
陈正南忙道:“是,晚辈学成出师以后,才干了还不到一年。”
申老板见他说话实诚,对他又有些好感,说道:“我这木器社分成两片。东片是打造桌、凳、橱柜、木床这一类的生活用品;南片呢,是打造寿材的。这样吧,既然你以前是大木匠,用惯了大料,那就先在这南片干着吧,寿材这东西没什么花样,横竖就是几块大料的事,你学起来上手也快些。”
陈正南连忙躬身答道:“知道了,我听王老板的安排,在这里我会一切从头学起。”
申老板接着又说:“这工钱呢,前三个月是试工期。每个月给你一两五钱银子,外加200文洗头钱。待到试工期满了,我再给你加到二两银子,你看如何?”
陈正南忙应道:“甚好甚好,承蒙申老板收留,晚辈不胜感谢,自然是满意的。”
当下,申老板叫大个子:“刘贺,这新来的小兄弟你带着干吧。”
刘贺走过来道:“知道了,申老板。”
他说完向陈正南挥了下手,带他去了南边的院子。
南院工棚并不大,但是一边的场院比较开阔,堆了许多原木和刚切开的大料,一边码放着打造好的寿材。
又过了片刻,南片这边的木工来齐了,刘贺为陈正南一一介绍。
陈正南一看,加上自己总共是四个人。刘贺简单地问了陈正南以前干过的活,就安排他和一个叫强子头的大胡子拉大锯,开原木。
中午,木器社管饭,大锅的饭菜做得虽然一般,但人人都可以吃得饱。
忙到了傍晚,木器社收工,陈正南洗了脸来到街上,又去了那家小店儿,吃了两碗鱼烩面,回到了蔡家打了招呼后,自去了后面倒头便睡。
这么久没干活,一天的大锯拉下来,可把陈正南累得散了架,倒下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天黑的时候,雯雨推了门进来喊他吃饭。
陈正南醒转来摆摆手说:“我吃过了,你们吃吧。还有,以后晚上就不要叫我吃饭了。”
他说完转过身又昏昏地睡着了。
这样又连续过了五六天,陈正南才渐渐适应了木器社的活计,也和其他木工慢慢熟了起来。
大家见他手脚勤快,眼光灵活,干起活来从不攀比,不怕苦不计较累,也都从心眼里喜欢他。
申老板对这新来的木工自然也是满意。
陈正南每天早晨都是在秀才家吃两碗粥当早饭,中午在木工棚吃大锅饭,天黑收工了他就在街上随便吃一顿。
他发现用不到自己做饭,就把买来的米面油都送给了蔡秀才家厨房里,秀才老婆自然很是欢喜,待他比以前更加热情了。
转眼之间一个月过去,陈正南和蔡举人一家渐渐熟悉起来,有空时他就帮着干些家务活,和雯雨几乎是无话不谈,雯雨有事没事就找借口往他的小屋里去消磨时间,把他的衣裳全都洗的干干净净。
月底,申老板按时给陈正南发了工钱,还额外送了他一身新工作服。陈正南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钱,回家的路上满心欢喜。
他想到石头和春燕的那一身破衣服,还有雯雨那日渐丰满的身体,整天里穿着不合身不得体的旧衣服,裹得难受,便走进一家布店,为他们三个人买了做衣服的布料抱着往蔡家走。
进院门的时候,只见雯雨忽地从院里冲了出来,脸色煞白。
陈正南连忙问:“雯雨,雯雨,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雯雨没有理他,也没有回头,独自往河边跑了过去。
陈正南抱了布料来到院里,只见蔡秀才的老婆站在院中,也是脸色难看。
他上去忙问:“婶婶,这是怎么了?”
杨氏生气地说:“唉,这可如何是好呢?雯雨小时候,你蔡叔和他一个交好的同窗,是东边不远的寿州人,两家订了娃娃亲,把雯雨许给了人家,那后生如今在寿州县城里一家杂货店做伙计,挺好的一个人。因为原本说好了的,现在人家托了媒婆来说她过门的事,可是到了今天这丫头忽然就变了卦,死活不愿意了,你说这叫我们如何是好?我们是老门老户的人家,这怎么能够和人去开着口去说?”
陈正南忙劝道:“婶婶先不要生气,这话要慢慢地说,回头慢慢地劝吧,说不定她只是这一时的脾气,你现在先不要和她这么生气吧。”
蔡秀才坐在旁边补网,他看了看陈正南,摇摇头道:“哎,这丫头心里有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