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什么重要的事情,日期一旦定了下来,转眼就到了眼前。
腊月二十七的上午,张全和徐万胜两人沿着淮河大坝踏雪来到了庄台之上。
那天上午,林姑娘分别为陈老汉和陈正南爷两个整理了他们的衣裳,以便次日体体面面地办理他们父子相认大事。
陈老汉为了不让陈正南心里有疙瘩,不舒服,就没有告诉他,自己与家门兄弟所谈不和的事情,但是他心里又相信一笔写不出来两个陈字,认为自己那天也许的确是唐突了,没有给他的四个堂兄弟心理准备。
他又想,现在已经过了这些天,他们也应该能够想得通,能够理解、体谅、体贴他,说不定他们会在那天过来,至少他们几个人中,要来一个两个,那样就会有人为他出面主持了。
想到这里,他也就开心了。
徐万胜和张全来到庄台之上的时候,陈正南和林姑娘正下棋,两人才下到一半,厮杀正欢,张全突然间从外面推门而入,徐万胜随后,黑狗看见他们也摇着尾巴从外面进到房间里,找了一个地方卧下。
陈正南连忙站起来喊道:“张哥,徐哥,你们来了!”
林姑娘连忙站了起来,给二人行礼,陈正南道:“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姑娘,这是我张全哥哥,这是我徐万胜哥哥,他们两人对我特别好。”
林姑娘忙拿了凳子请他们两人坐下,又取了茶具,为他们泡了茶,捧到他们面前桌上:“两位哥哥,请用茶。”
这两人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像林姑娘这样的人物,他们以前虽说在李老爷家见过他们家的女眷、小姐,可是当他们第一次见到林姑娘,还没有交谈,就被她的衣着服饰,被她的书香之气和俊秀的面目震住了!
所以,当林姑娘把茶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用言语应答,只是呵呵地干笑。
这时,陈老汉听到动静,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怀里捧着它爱不释手的铜暖炉,进门就喊道:“全子,万胜,你们两个都来了,我正等着你们呢。”
见了陈老汉,张全和徐万胜才算神态有些自然,慌忙说:“老伯,我们把马车停在大坝上了,雪太厚,专门套了两匹马,明天这样的大事,我们就不去叶家集了,我们赶正阳城。”
陈老伯说道:“好,辛苦你俩啦,这么大的雪。”
张全笑道:“没事,明天中午我们多喝一杯就成了。”
徐万盛说道:“大爷,我请的那厨师,已经把菜单开好了,你老人家就说明天中午是多少人开几桌就行了,我就知道要买多少菜。”
陈老伯想了一下,说:“我请的客人是三桌,但是因为这年底下都忙,有些人不一定能来到,可是万一来了呢,所以就还按照三桌去办吧。”
徐万胜说:“陈老伯,你放心,就算来不了三桌的客人,我们开两桌,剩下的菜也不会扔掉。这大过年的,能用上。再说,这么大的雪,菜也不会坏,你老人家可以在这庄台上慢慢地吃。”
陈老汉道:“你说得在理,那就按三桌去办吧。”
徐万胜和张全坐在林姑娘的对面,感觉到有些扭捏,放不开,连呼吸都有些紧张,听到陈老汉这句话,连忙说道:“好,陈老伯,那我们现在就去了,买了菜,我们就直接送到庄子里你老宅子里,今天下午就先让我们两家的去收拾,明天早晨厨师一到,很快就齐活了。”
两人说着往外走,陈正南和陈老汉、林姑娘也都慌忙起身,送到门外。
张全拍了拍陈正南的肩膀说:“老弟,恭喜你们爷俩了,这就是缘分,有你在,陈大爷能活到一百岁。”
陈老汉听了这话,心花怒放,他快步走上前,把买菜的银子递给张全说道:“就你小子的嘴甜,过年那天,我得多给你几个压岁钱。”
听了这话,两人哈哈笑着下了庄台,往淮河大坝上走去。
三个人回到厨房里坐下,陈正南和林姑娘便因了明天的事情,那盘棋就没有再下。
林姑娘给陈老汉泡了一杯茶,三个人坐下,随便说了些闲话,陈老汉忽然站起来,走回到自己的房间,片刻后捧了一包银子走过来,放在方桌子上说道:“琪配,虽说认亲是在明天,可是现在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你当儿子了。这是我这些年来在庄台上养鸭子攒下的一些钱,既然我们是父子俩,我就把这些钱都交给你管吧。”
陈正南看到陈老汉把这样一包银子放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林姑娘笑着看看陈老汉,又看了看陈正南说:“正南,你爹给你钱,你倒是说话呀。”
陈正南这才结结巴巴地说:“爹,这钱我现在不能收你的,还是你自己保管吧。”
陈老汉听到正南第一次叫他爹,开心得眼泪水都要流出来了,说道:“好孩子,不要和我客气,不要推脱,我的便是你的。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就不能分你我,给你这钱,是因为我年纪大了,糊涂了,说不定哪天我摔一跤,人就没了,这钱放哪里你也不知道,交给你保管我才放心。”
陈正南还欲推托,林姑娘说道:“正南,如果你再推让,陈老伯就不开心了,这两天正是开心的时候,你可不能伤了陈老伯的好意。”
陈正南看陈老伯那一脸的真情和热诚,又看林姑娘面带善意鼓励的微笑,只得接过那钱说:“爹,那我就收着了,我替你保管着。”
然后,他又把钱推到林姑娘面前,说:“姐姐,麻烦你替我收着吧。”
林姑娘笑着站了起来道:“这是你们父子俩的财产,怎么能让我给你保管?我可不是你们的账房先生。”她说着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正南只好把那银子放在自己面前,对陈老汉说道:“爹,我有件事想请教你老人家。”
陈老汉道:“孩子,你说。”
陈正南道:“爹,如果在这邱家湖里建一个自己的庄台,不知道可不可以?”
陈老汉一时间有些迷惑,就问道:“建一个自己的庄台,你是说——”
陈正南道:“我是想,就像这养鸭子的庄台一样,如果能有一个地方,我也建一个庄台,以后我就住在上面。”
陈老汉道:“孩子,建庄台是很辛苦的,我们在庄子里有宅子有房子,那不就是你的吗?为什么要建庄台呢?雨水大的年景,或者淮河上游水大,要开坝子蓄洪,湖里全是水,庄台就成了孤零零的小岛子,生活可不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