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话 罪与罚 (4)
暗红的天空。盘旋的乌鸦群。高高悬挂在杆子上的头颅。
多洛雷斯看到眼前这恐怖的景象， 张大了嘴。
‘这里究竟是哪里?’
据她所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战场或冲突地带会如此残酷和贫瘠。
更不用说那上面悬挂的头颅……
‘是谁呢?’
多洛雷斯眯起眼睛，集中注意力看去。
那个头颅很可能与‘夜之猎犬’有着密切的关系。
因此，多洛雷斯打算仔细看看被砍下头颅的脸。
或许这能帮助她推测出夜之猎犬的身份。
但是。
嘎-
一只乌鸦落在了那被砍下的头颅上， 开始啄食它。
嘎- 嘎- 嘎- 嘎-
随后， 无数的乌鸦落下来啄食那个头颅。
多洛雷斯看着那些黑色羽毛间露出的头颅惨状，咽下了口水。
从头颅的形状已经无法辨认出其生前的面容。
因为已经严重腐烂， 再加上无数乌鸦的啄食，只剩下一副骷髅。
‘这就是夜之猎犬先生的耻辱记忆吗?’
多洛雷斯微微转过头， 看向旁边的夜之猎犬。
“…”
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因为他戴着面具， 所以无法知道他是否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不过。
“想起了过去的事。”
吐出的短短一句话依旧干涩， 其中只充满了如灰烬般苦涩的悔恨。
＜名字: ……尔 …… ……克维尔
＜罪名: …＞
几乎被撕碎的告示在风中摇晃。
最终，多洛雷斯未能从夜之猎犬的记忆中获得任何有关他的身份的信息。
只是更加好奇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也因此更加同情他。
‘……这个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究竟背负了多少沉重的负担。’
就像以前一起治疗瘟疫患者时一样，夜之猎犬的沉默让她产生了更加复杂的情感。
这种情感不仅仅是对困难邻居的同情心，也不仅仅是圣女特有的慈爱， 而是超越这些的情感。
与此同时， 彼勒斯看到了久违的旧日景象。
故乡。
抛弃并离开的旧世界。
虽然有些怀念， 但绝不想再回去。
背叛者的污名，被处决的世界线，即使作为猎犬拼命工作也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既然已经报了仇， 现在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将我的头颅挂在柱子上的主犯贺高·巴斯克维尔，但后来发现背后有伪装成塞特·巴斯克维尔的安德罗马利乌斯的阴谋。
既然已经除掉了那个家伙，并将家族内的相关人员全部揪出来处决，根本性的复仇已经结束了。
当然， 对贺高·巴斯克维尔的复仇还在继续，但这将是以后的事情。
嘎-
彼勒斯只是面无表情地举起刀，将眼前的景象一分为二。
一道鲜红的斩击飞出，将头颅劈成碎片， 周围的乌鸦群也被驱散。
黑色的羽毛飘散开来。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嘎
乌鸦们盘旋着消失在天边。
世界很快像纸屑一样四分五裂消失了。
不久之后， 从黑雾中传来了丹塔利安的咆哮声。
[这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的故乡景象会在你的记忆里?]
那声音中没有笑意， 充满了困惑和惊慌。
彼勒斯没有回答丹塔利安的问题。
[……嗯。不回答也没关系。我自己看看就行了。]
丹塔利安打开了下一个袋子。
像活物一样颤动的袋子随即从中掏出下一件东西。
那是‘恐惧’， 从彼勒斯的记忆中找出最可怕的东西。
滋滋滋滋滋……
随即， 夜雾散去， 一位老人走了出来。
彼勒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贺高！ 贺高·雷·巴斯克维！’
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布满了蘑菇斑、皱纹、无数的烧伤痕迹和疤痕。
“那， 那个人是谁?”
多洛雷斯完全认不出贺高。
当然，她确实见过贺高。
作为库瓦迪斯内部地位显赫的她，经常在帝国的重大活动中与铁血剑家巴斯克维家族的族长贺高交谈。
但在彼勒斯记忆中的贺高的最后形象与现在的贺高有着天壤之别。
长时间的战争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外貌。
虽然贺高看起来固执，但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在战争开始后的几年内迅速衰老。
不仅有皱纹和蘑菇斑，人的脸庞也变得更加凶恶和冷酷。
更不用说脸上无数的刀痕和烧伤痕迹让老人贺高显得更加凶狠。
按理说，猎犬应该被深深铭记于骨髓中的‘主人’的威严震慑得动弹不得。
但不知为何， 彼勒斯并不觉得眼前的贺高有多么可怕。
‘是因为看到他抱着菲里安傻笑的样子吗……’
甚至贺高最近为了迎合菲里安的喜好，连胡子都没刮！
当主人失去威严时， 猎犬就不会听话。
因此，彼勒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对贺高的本能恐惧。
更何况丹塔利安还没有积累足够的魔力来完美再现记忆中人物的力量。
喊一一
彼勒斯将魔剑巴尔泽布上的光环提升到极限，并向前方挥出。
七颗獠牙咬向贺高。
是的， 这次是猎犬咬向主人。
‘快到了。’
彼勒斯发誓总有一天要在现实中也咬贺高一口， 于是将眼前假贺高的全身撕裂。
看到幻影破碎的多洛雷斯小心翼翼地问彼勒斯。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刚才那位老人是谁吗?”
“父亲。”
“……啊。”
多洛雷斯默默地闭上了嘴。
她在恐惧的罐子中看到了父亲。
夜晚的猎犬也在恐惧的罐子中看到了父亲。
多洛雷斯从夜晚的猎犬身上看到了自己。
夜晚的猎犬是否也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多洛雷斯心里想着‘……希望如此’。如果这能给他带来哪怕一点点安慰的话。
就像她曾从夜晚的猎犬那里得到安慰一样。
另一方面。
[嘎啊啊啊啊！ ]
彼勒斯杀死贺高时倾注的致命一击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单塔利安身上。
[呃呃呃！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克服羞耻和恐惧！ 这些不像人的家伙！ ]
单塔利安用混着血痰的声音喊道。
[但是！ 即使你的情感再麻木不仁， 这次也不会那么容易！ 呵呵呵！ ]
最后一个罐子开始动了起来。
‘爱’。驱使人类最原始的因素。
人与人之间生存所必需的， 不可或缺的情感。
这次轮到罐子里出现‘彼勒斯最爱的东西’了。
“……”
多洛雷斯感到有些紧张。
虽然在与魔王级恶魔战斗过程中产生这种感觉确实很愚蠢也很丢脸。
‘……但还是很好奇！’
多洛雷斯一边自责自己总是忍不住分心， 一边打起精神， 没有放松警惕。
无论出现什么， 她都打算看个清楚。
这究竟是为了应对与恶魔的战斗，还是出于对夜晚猎犬过去的兴趣，她自己也不清楚。
不久之后。
滋滋滋滋滋……
单塔利安留下的最后一个罐子完全打开了。
[呵呵呵呵！ 像你这样的家伙，在爱面前注定会惨败！即使你是铁石心肠的存在，在所爱之人的面前也会失去冷静，变得慌乱！浪漫( romance)之所以不分时代都能畅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爱才是超越一切的……啊！ ?]
然而，单塔利安气势汹汹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
“……!”
甚至多洛雷斯此时的心情也和单塔利安一样。
扑簌-
她睁大眼睛， 眼前的爱之罐子完全打开了。
‘夜晚猎犬所爱的脸庞’在浓重的夜雾中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