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话 自愿纳税 (4)
‘努贝尔巴格?别提了。人间地狱。再也不想回去了。’
‘能从那里活下来纯粹是运气。’
‘……没想到那个怪物般的老人竟然亲自放我们出来。’
彼勒斯回忆起回归前的记忆。
在与恶魔们的战争中， 彼勒斯有不少战友都是逃狱者出身。
将全人类团结起来的灭魔战。
一旦被归类为人类， 犯罪记录就不重要了。
大家都是同一阵营， 都是战友。
彼勒斯与努贝尔巴格的逃狱者们共同经历了生死，见识了许多事情。
他也间接体验了那可怕的监狱文化。
就像每个当过兵的男人说起军队的故事没完没了一样，努贝尔巴格的逃狱者们一谈到监狱生活就会争先恐后地讲述详细而冗长的故事，而彼勒斯从未觉得无聊， 总是认真倾听。
‘……所以我很清楚。努贝尔巴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彼勒斯进入了棺材。
当棺盖关闭时，棺材内的钉子无情地刺向彼勒斯的身体。
然而，由于受到冥河的庇护， 他那变得坚硬的身体、在深渊中积累的物理抗性属性，以及体内
的气息共同作用。
咔嚓！
棺材内的钉子未能穿透彼勒斯的皮肤，反而被折弯。
在这种情况下，彼勒斯通过棺材上部，铁处女的眼睛和嘴巴开口发出了声音。
“推。”
坚定的声音。没有一丝动摇。
最终，装有彼勒斯的棺材向大海倾斜。
棺材的所有孔洞都被特殊的蜂蜡密封，并且底部还挂上了沉重的配重。
现在棺材将会沿着漩涡中心，以极快的速度下沉。
向着那无尽的深渊， 深海沟壑的底部。
“…”
伊莎贝拉将她的长剑放在连接棺材与船头的锁链上。
她的任务本来是即使要杀死船上所有人也要让彼勒斯逃脱。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需要押送的对象如此坚定地想要去努贝尔巴赫。
甚至彼勒斯似乎还有其他的目标。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即使是身为七伯爵的她也难以想象，那是存在于遥远上层世界的事物。
另一方面，尽管情况如此， 伊莎贝拉内心却相当惊讶。
在将许多囚犯送往努贝尔巴赫的过程中，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再见到他们。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彼勒斯让她感觉总有一天会再次相遇。
‘真是不可思议。竟然会对去往努贝尔巴格的人产生这种想法。’
伊莎贝拉轻轻地叹了口气。
随即， 她的黑剑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血-
如同蜂蜜般粘稠的液体气息滴落下来，连接棺材与船头的铁链被干净利落地切断了。
…扑通！
棺材沉重地沉入水底。
漂浮在黑色水面上的白色泡沫成为了彼勒斯曾存在于世间的最后证明。
然而，这最后的痕迹也很快就被席卷而来的急流冲走了。
不久之后，船开始收回锚索，逐渐脱离了漩涡的影响范围。
午夜过后，随着漩涡的平息， 海流迅速变得温和起来。
呼呼呼——
吹拂而来的海风使得帆布发出哗哗的声响。
幸存下来的四名押送官各自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不久， 布尔乔亚家族的拉夫巴德最先开口说话。
“……哈， 该对妹妹说些什么呢。她已经因为上瘾症而卧床不起了。”
“感同身受。我们索加家族恐怕也要掀起一场风波了。”
“圣女大人会有多么悲痛……”
“我也回去后会被家主狠狠责罚吧。”
米尔格家族的班西，库瓦迪斯家族的莫兹古斯， 巴斯克维家族的伊莎贝拉也用手捂住了额头。
最终， 第一个直面现实的是班西。
“首先，我们必须尽快返回。然后把关押在船舱里的魔人移交给法庭。还要查明关于船上叛乱的事情。”
“还需要为彼勒斯申请重审。”
莫兹古斯的话得到了伊莎贝拉的点头赞同。
“重审只是其中之一。还必须全面调查魔人们提到的唐吉诃德·拉曼恰·帕萨蒙特、阿瑟·珀梅德莱因、霍普斯·德·里拜尔登等人。”
“都是些棘手的大人物。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七大世家之间的巨大政治斗争……”
拉夫巴德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彼勒斯前往努贝瓦格时，
并没有就这样离开，而是种下了巨大的混乱种子。
这是一颗足以动摇帝国根基的不祥且危险的种子。
* * *
另一方面。
彼勒斯躺在棺材里， 缓缓沉入漩涡中心。
清白与否、重审与否都无关紧要。
现在重要的是能否安全抵达努贝瓦格。
咕噜噜……
伴随着气泡声，视野逐渐变暗。
狭窄的脚部空间微微湿润， 感觉像是水渗进来了。
棺材被漩涡卷住， 剧烈摇晃后很快平静下来。
可能是因为重量太大的缘故，下沉的速度也很快。
过了一段时间， 棺材盖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嘎吱-
随着棺材快速下沉， 周围的水压逐渐升高。
由奥尔哈康合金制成的棺材开始逐渐变形。
最终会变成完全贴合彼勒斯全身大小的程度。
大多数囚犯在这个过程中无法忍受封闭感， 自杀或发疯。
“…”
然而， 彼勒斯静静地闭口不言，忍受着这一刻。
嘎吱- 咔嚓- 咔嚓咔嚓！
铁处女紧紧拥抱彼勒斯。
即使如此， 压迫全身的压力还是其次， 没有氧气才是问题。
这时。
嘶嘶嘶嘶嘶嘶??
某处有氧气流出。
它通过脚尖微小的裂缝像气泡一样向外逸出。
‘这是手铐的力量吗?’
彼勒斯低头看向缠绕在手腕、脚踝和其他身体部位的比迪斯艾姆束缚器。
这种不明物质虽然微弱， 但确实释放出氧气， 帮助彼勒斯呼吸。
‘吸收魔力，强制物理力，还能释放氧气?真是奇怪的物质。’
彼勒斯想起了回归前从逃犯出身的战友那里听到的故事，比迪斯艾姆手铐虽然限制身体活动，但在深海中却是必要的生存工具。
嘎吱！ 咔嚓咔嚓咔嚓！
棺材的变形程度越来越严重。
深深的海底， 现在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世界一片漆黑。
无限的虚无。
空无一物却又充满的空间。
被装在棺材里扔进深海，与被埋葬在地下深处并无二致。
铁处女引领的死亡之路。
走向长达三千次终身监禁的旅程是如此艰难和痛苦。
但彼勒斯忍受了这一切。
即使巨大的金属棺材像衣服一样贴在身上，即使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不断下沉，即使周围有未知的巨大深海怪物潜伏。
唯一能提供帮助的存在就是嵌在他胸口的德卡拉比亚。
[人类，还好吗?]
“还能撑得住。”
[刚才有个巨大的生物从我们面前经过。腿非常多。]
“大概是黑海的无影王吧。”
[嗯， 是啊。呵呵呵……看来你还挺有余裕的?]
“这种程度就喊救命可不行。以后还有多少艰难的事等着呢。”
不久，听了彼勒斯的话，德卡拉比亚仿佛施舍般得意起来。
[好吧， 人类。那我就展示一下我的众多异能之一吧。这可能是你现在最需要的能力。]
说完话的德卡拉比亚从独眼中喷发出奇异的光芒。
“……!”
彼勒斯有些惊讶。
因为当德卡拉比亚喷发出光芒时，棺材外的景象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共享视野吗。挺有用的。”
[有用吗?
嗯一一是因为在海里吗，
得到光明作为回报却只听到这么点称赞，有点酸呢?]
德卡比娅不满地嘟囔着， 但彼勒斯却毫不理会， 直接无视了他。
不久，彼勒斯的视线中开始出现下方沉没的风景。
那仿佛是一片森林。
一片巨大的丛林。
每一株都像神话中神殿的柱子一样巨大， 海草在广阔的范围内蔓延开来。
覆盖了广阔的区域。
茂盛地生长着。
海草的群落。
向上摇曳着站立的
海草仿佛被遗忘的
古代文明的巨人兵们
笔直地站立着守卫着
的样子。
彼勒斯所在的棺材
正沉入这片海草林的中央，
最高的高地悬崖顶端。
正在下沉。
咕噜噜……
一根根巨大的水草在黑暗的森林上方耸立着，尖尖的悬崖如同尖刺般突出，其顶端有一座建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仿佛灯笼的眼睛。
深海休眠火山之上，用巨大的砖块紧密堆砌而成的古老城堡， 呈现出一种陈旧而阴郁的氛围。
努维尔瓦格！
世界上最恶劣的大监狱
正在迎接彼勒斯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