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哥的家里,那时候还是很讲究的,山墙有一盘土炕,进门左手一个大衣柜,右手是一个类似壁橱的玩意,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很低的八仙桌和几个小板凳,虽然穷吧但是还弄得干干净净,让我很失望——我带着几个姑娘来,是要让她们见识人间龌龊的,可不是给别人看一个体面的光棍、乞丐是什么样子,所以我非常不满意。
"你一个要饭的,弄得这么干净干嘛?"我过去八十哥对面坐下,看见他正在缝缝补补一件什么衣服,好家伙,他还真是个全才!
"你干嘛...有事..."八十哥一见几个清清爽爽光鲜亮丽的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我给你说媒来了!你看你也不容易,光棍打了四五十年(我真不知道他多大岁数,看不太出来),这不,国家有政策,派大学生下来咱们村里支援光棍,这几个你随便挑!我劝你挑那个最漂亮的(我说的当然是庄倾城),她...嗯...我悄悄告诉你(我凑到八十哥耳朵边)瘾很大...正合你的口味啊八十哥!快快快!脱下你的裤子!给他们看看你的家伙!"
八十哥的家伙我是见过的,因为我小的时候特别坏,有一次抢了他的自行车(八十哥这个奇葩,他买了自行车但是不会骑你敢信,他就是推着自行车走,完全把它当运输工具——有时候东西太多不好拿,就用自行车后座挎俩个黄书包,前把上再挎俩个,所以自行车的用途在他这里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他不给我看他的家伙我就把他自行车从干河桥扔下去——江湖传言他有一个驴一样大的家伙,我当然想见识一下——八十哥只是智力稍微不如平常人一些,是个笨人,但不是神经病,当然不愿意,直到我把他黄书包扔下去他才服了,给我看了一眼——那真的是天赋异禀,抡起来都可以当棒球棍抽人了。
"我...我...你...你..."八十哥惊呆了,要不是我名声不好,以前捉弄过他,他真敢信。
"你这人真的坏!我在你们这里没见过你这么坏心眼的人!"小表妹和一个姑娘这时候反应过来被我坑了,掉头就跑,另外一个胆子大站在那里骂了我一句才不慌不忙走掉,现在就剩庄倾城了。
"快快快!八十哥!玩硬了掏出来!你他妈行不行,不行我给你弄..."我伸手就要去解八十哥裤带,八十哥就像娘们儿一样尖叫起来,我感觉在八十哥为数不多的心理阴影里肯定有我一个,我小的时候他就怕我怕得要命,长大了更是见了我都得绕路走,这时就捂着腰带尖叫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送上门的大肥肉你不吃,你非要去要饭!"我一巴掌把他那个帽子给他打飞,点了根烟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就为了羞辱我?"我出来了在前面走,庄倾城跟在后面眼泪汪汪地说。
"那倒没有,恶作剧罢了——我看见你们城市人得意洋洋跑到我们这里播撒你们自以为是的好意,我就浑身不舒服..."
妈耶!我突然想明白我为什么老觉得庄倾城和我的关系不舒服了,这不是一个道理吗?她不就是这么对我的吗?不但施舍,我还必须接受,而且拿誓言绞住我的脖子让我动弹不得——
"我们很快就走了,你何必呢?"她总是比我大几岁的,毕竟比较有前瞻性。
"我一天都不想忍,也不能忍。"其实对她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可以开别人玩笑,不太敢开她玩笑罢了。
"好啦,你也该心满意足了——那些姑娘吓坏了...正好已经出来了,你带我随便转转吧,行不行?平常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想多跟你呆着..."
"叫八十哥一起行不行?"
"你要死!"
我们那个村子其实没什么好玩的,说它穷吧它还怪有钱,说它有钱吧它又不够深山老林,起码我上文说的那些野果我们村一概没有,附近的山里也很少,得跑很远才能找到。村子最南和最北有俩个果园,北边那个比较贫瘠,经济果树很少,常年没人承包,是小孩子们胡闹的天堂。南边那个种了很多李子树和梨树,秋天的时候果子成熟是可以拿出去卖钱的,所以每年都有人承包,我小时候因为偷果子没少被人放狗咬——现在我们在北边山腰,所以我当然就会带庄倾城去北边上山的果园玩——
北边山上因为没人包,其实夏天的时候就有很多小孩去那里把还没有拇指大的杏子、小果子摘光了,现在去大概率什么都没有——哦,可能还会有一点类似野生的山梨子、山丁子一类东西,它们之所以没有被摘光,完全就是因为夏天的时候这些玩意又苦又涩根本没法吃,不然它们也活不出夏天。我和庄倾城往果园溜达,偶尔会遇到村里的人,他们不论男女都是先看看我,然后就会盯着庄倾城死看,甚至让我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有一年我送礼,拎着俩个黑塑料袋从银行出来,正好接电话,当时叼着烟又要接电话就把俩个塑料袋倒到一只手里,人民币太多了重得要死没抓紧掉地上,一摞摞的百元大钞滚了一地,当时很多闲散人在附近盯着看时候就让我有类似这种感觉——我非常讨厌这种恶意的目光,有本事你上来试试不就完了,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总之,我和庄倾城往那个果园走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我做人不安全——这多多少少影响到了我对她的态度,我很不愿意为了一个姑娘成天提心吊胆,而且这只不过是别人的一点点不怀好意罢了,真的进入现实,你将会直面事实发生的滋扰,比如那个揍我的小混混,要不是运气好遇到了二老虎,我还会更倒霉——现在没人滋扰,单纯就是因为我,因为我名声很臭别人惹不起罢了。
其实不但她对我没有安全感,我对她也是,我们压根就不会互相属于对方,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而且我实在太骚罢了,不然哪有这么多事——骚,乃是送命的根本。
我和庄倾城到了果园的时候,有一堆小孩子在那里摘那些夏天很难吃的果子,我跟他们要了一些尝了尝,这玩意每棵树上结出来的都不太一样,我挑了一些好吃的比较酸甜的要了一把,把那个带头的小孩子屁股上踢了俩脚让他滚蛋,然后拉着庄倾城的手找了一个枝繁叶茂的杏树坐下了,跟她聊了很多。
庄倾城穿得非常漂亮,说句公道话,她如果在身边什么靓丽路妍的我一概根本想不起来,直接就忘掉了——她穿着一个只到大腿中间的百褶裙,上面是一个类似校衣(也就是今天说的jk)的带领子的t恤,肩上挎了一个香奈儿的粉白色的包,坐在草坪上的时候俩腿并拢向一边歪着,露出圆滚滚水灵灵的大腿,有时候靠着我抱着我的胳膊,有时候表示亲热搂着我的腰,中间偶尔我们也接接吻——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有女朋友如此夫复何求,但总是觉得很困扰,就把很多我以前关于我和她的关系想过的那些事都一股脑跟她说了,我觉得不自由,我觉得不般配,我觉得有点怕她这类事,全部说了——你们别学我,如果你没法保证女朋友的忠诚,就别对她掏心掏肺,因为女人如果把握了你的脉搏是很恐怖的——我不一样,我经常突然发狂不是要抛弃别人就是逼别人抛弃我,你们可是正常人、正经人,不要总是打明牌,你输不起。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是真的爱上你了,现在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愿意对你千依百顺..."庄倾城被我感动了,于是就去感动自己。
"你放屁!那你把我的誓言拿掉!"我当场就打她的脸。
"除了这个..."
"你还是对我不放心..."
"你这种人,没有人能对你放心的(她又在放屁,真有人对我很放心,只是她不行罢了),查理,你要明白,我之所以用这些东西为难你,是因为我真心爱你,我希望我们能长久地在一起——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控制不了自己,誓言约束着我们才能走下去——起码我是希望能和你一直走下去的,不信,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时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波导手机(也就是广告语‘手机里的战斗机’那个,过去这个手机还是很火的)。
"我不要,爬!"我不能拿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一方面,我不能接受缰绳越来越紧是另一方面——誓言她还不放心,还要我时时刻刻带着这个玩意催命?过分了昂...
"拿着!"她塞给我,"你不想我们能时时刻刻说话吗?"
我还真不想,但是我说不出口,只是默默把手机扔回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