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陈妈的大哥,也就是陈伟陈亮兄弟俩的亲大舅。
老话说得好,爹死随便埋,娘死等舅来。
陈爸有点害怕是年轻时候他和陈妈争过嘴,被这地里刨食的大舅哥大耳刮子扇过,那手劲,一辈子都忘不了。
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就发现自己躺地上,脸火辣辣的痛,十几天了依旧觉得那边脸没消肿。
如今大舅哥虽然头上多了白发,但是身姿依旧健朗啊。
陈爸带着儿子和孙辈下楼迎接大舅哥,如果仔细看,腿脚有点哆嗦,没办法,时隔二十年左边脸依旧隐隐作痛。
陈妈姓席名十妹,家里排老二,跟大哥席九丰年纪相近感情好。
兄妹俩经过特殊年代,全家遭难只剩下两人了,把对方看的很重要。
两家虽然距离远,一个在县城一个在农村,时常还会互通往来。
席九丰得知这个噩耗时还在地里锄草,他怒目圆瞪刚想呵斥谁咒他妹子,妹子无病无灾,年龄还没到五十,咋会突然没了。
看到来的人是外甥陈亮才按捺下火气,见他一身孝,才敢相信这个事实。
于是地也不管了,席九丰带着陈亮就直冲县城陈家,非要给陈爸一点爱的教育。
他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妹妹家楼下。
最显眼的就是旁边临时搭建的草棚,乔心抱着女儿一边拭泪一边给来客鞠躬。
席九丰来陈家见过这个外甥媳妇,被他妹妹一直挂在嘴边,说多么多么孝顺,多么多么好。
他无法接受,前些天去他家看孙子的妹妹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一转眼,人就成了棺材里冰冷冷的样子。
即使身处缺衣少食的年代,他天生高别人一头,身材又宽大,膀子比常人大腿还粗,冲上去就把棺材板挪开了。
棺材在停灵三天后出殡时才会钉死,所以这会儿上面的板可以活动。
就是特别沉,一般人很难挪动,基本都要人帮着。
席九丰没有管旁边的宾客发出的震惊声,他只盯着妹妹的遗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由于是从山上摔下来,陈妈抬回家已经不能看了,是请了专门的人给她梳洗打扮,才成功入殓。
当然,她的遗容已经和平时差了许多。
陈爸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被回神的席九丰一拳锤倒地上,根本都来不及解释。
作为儿子的陈伟陈亮两兄弟只能赶紧把老爹扶起来,屁都不敢放一个。
没法子,娘死了舅舅打爹,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宾客们都见怪不怪了。
这几乎是每个中老年女性葬礼上的必备节目,舅舅打爹出气,谁也别劝,都不好使,谁也别拦,那是真打啊。
直到陈爸吐出一口血,血里掺杂着一颗大牙,陈伟陈亮两兄弟赶紧拦住大舅的第二拳。
他的同事邻居才哟了一声,觉得事情严重了去帮着拦住席九丰。
陈爸的那半边脸肿得老高,牙齿落了一颗,血流了几分钟才在土法子的作用下止住,可见席九丰的力度不减当年。
他非但不能还手,还苦笑着给大舅哥赔不是、作揖。
才四十多的陈妈突然去世,他作为丈夫不管怎么狡辩都有责任,挨打是应该的。
请平安符多安排个人,两个儿媳一个孕期一个月子去不了,让三个女儿中的一个陪着总行吧?
哪怕他也跟着去呢,陈妈就不是孤身一人去,好歹能拉一把。
席九丰不管陈爸的悔恨,他只想把这家伙撕成碎片,他唯一的妹妹没了!
血脉相连的妹妹,在炮火纷飞、缺衣少食的年代互相扶持长大,结果一朝命丧!
好在宾客多,拦住席九丰纷纷劝说,都让他看在妹妹的身后事不能被扰乱,这事先算了吧。
讲道理,谁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渐渐的,席九丰只能认命,他浑身失去了力气,望着妹妹黑色的棺材上白色的奠字面无表情。
泪水无知无觉落下,他完全不知情,只走马灯般回忆着儿时美好时光。
见舅舅终于平静下来,陈伟陈亮两个也完全不敢嘲笑舅舅落泪的事,只先把陈爸带上楼,然后再带上三个姐姐来见舅舅。
席九丰对三个外甥女的叩首行礼完全没感觉,他看都没看一眼。
陈大妮小时候去舅舅家最多,感情最好,这时候只能劝他节哀。
毕竟是意外,大家谁都不想的。
渐渐的,席九丰冷静下来了,按照正常流程给妹妹先上香烧纸,然后问起陈妈的死因。
眼见大舅问起这个,乔心抱着孩子瑟缩了下,扑通一下跪地上。
陈妈在家里吃饭时候说过,为了孩子健康和家人平安,去庙里求平安符,这并不是个秘密。
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让陈静平安长大,其他人是捎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