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我直接打了车去了单位。
我就这样消失一天没来上班,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虽然不确信是否有人会放在心上,但我依然第一时间出现在报社。
“咦,万宁!你回来了!”
路过老沈办公室门前,我特意敲了敲门,一脸惨烈地看着他,笑了笑。
老沈正坐在电脑前斗地主,看到我忙扔下手中正忙的事站了起来。
“快进来!”
我走了过去,一脸疲倦地看着他。
“领导好啊!”
“好什么好?你搞什么呀?电话打不通,今天早上开部门例会呢,怎么没见你?”
老沈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想必今天的例会很重要。
“朱总已经把你的事捅到上面去了,你怎么回事啊?派给你的采访任务你怎么能自作主张说不去就不去呢?年轻人,太任性了!”
“我有我的原因,可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呀!”
“你呀,这两天去哪了呀?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老沈见我脸色不对劲,忙倒了杯热水给我。
“没什么,就是被人绑了个架!”
我接过水杯笑得极难看。
“什么?被绑架了?是什么人干的?报警了没有?”
老沈差点没吓死,几乎是尖叫起来的。
“什么?有人绑架你?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还好你没事啊!有没有受伤啊?”
阿柔听到从茶水间跑了出来,围着我转了数圈。
“我没事了,干我们这行,被绑个架也没什么,对吧!”
我喝了半杯水,安慰了一下她,便起身离开。
“中午一起吃个饭啊!”
老沈把我送到门边。
“再说吧!”
我挥了挥手,一身疲倦。
文姐见我走了进来,惊愕地看着我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
我问她借了根皮筋,将头发绾起来。
肖恩拿走了我的簪子。
“你怎么搞成这个模样?”
文姐不解。
我一边打开电脑,一边云淡风轻。
“只是被人绑了个架,我没事了,好着呢!”
我拉开抽屉,满世界翻找田青蓝的名片。
“田青蓝,田青蓝。”
在抽屉缝隙里找到那张皱了吧唧的名片。
拿起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喂,万宁啊,你怎么有闲情给我打电话?”
田青蓝秒接了电话。
“田警官,您现在可忙?方便出来见一面吗?我有点私事想向您征询点宝贵意见。”
“哎呀,你可太客气了。我正要下班去吃饭呢!你还没吃吧!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在警局附近的一家小饭店见了田青蓝。
田青蓝,二十七八岁,脸色黧黑,体量不算高,但精悍健壮。某次新闻发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他已等候多时,见到我忙站了起来。
“万宁!这里!”
我朝他小跑过去。
“田警官。”
“万大记者,你太客气了。叫我小田好了。”
那可不敢!还是叫田警官!
我拉到座椅,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田青蓝给我洗过杯子,斟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我喝了口茶,将手上的戒指褪了下来,放在他手边。
“昨天,被一个混蛋绑架了。这里面有些录音,你听听。”
田青蓝将戒指放在耳畔,静静地听着。
肖恩的话从戒指里飘荡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这件事,牵涉到另一位朋友。我想惩治这混蛋,可我不想曝光这位朋友。你明白吗?有些个人隐私,需要保密。”
我绞着手指,纠结地看着他。
“录音里提到的陈尘?”
田青蓝定定看着我。
“对。”
我点点头。
他其实并不是陈尘,却不得不背负着陈尘这个名字而活着。
“报纸上那个青年艺术家?”
我叹口气,看着服务员小姐陆续将菜盘端了上来。
你“可从他那家酒吧下手,那混蛋居然给我下药!”
我愤然道。
这顿饭吃得很是索然寡味,我抢着结了账。钱是医院退的住院押金,我的钱包,手机都在那绑架犯那里。
田青蓝开了辆嘎嘎响的警车,将我送回报社。
下午,陈烟打了电话过来办公室。我让文姐代接,自己躲得远远的。
下班回家,路过云之上。大门紧闭,不知田青蓝有没有听进我的建议。空荡的公寓,像一条空阔的河流,没有鱼在里面游。我踢掉鞋子,光脚走在地板上。从冰箱里掏了一盒小樱桃,洗干净了,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吃着樱桃,仰望着落日余晖,霞光万道。心里头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在翻滚、涌动,或酸,或涩。电话陡然响起。我吓了一激灵,摸过手机,接了。是三哥。三哥问我国庆回不回家。我说看情况吧!可能回可能不回。说了等于没说。似乎已经和三哥没什么话语聊得来了。匆匆挂了电话,盘腿坐在窗前吃掉那盒小樱桃。肚子里冰冷冰冷,蜷缩在沙发里,兀自抱着自己慢慢睡去。夜里十点多,被一阵尖锐的警笛声吵醒。跑下楼,一看,是云之上,出事了。田青蓝动作倒挺快的。我混在人群中,看到肖恩那张脸,他看到了我,对着我露出一抹鄙夷的笑。铐着锃亮手铐的手对我做了一个手枪发射的动作,嘴里发出砰——的声响。我看着他被人扭着塞进警车里。愣愣地望着警车呼啸远去,心里那块石头始终悬放着。不知道那混蛋对陈烟的事是否留有后手。
田青蓝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头发蓬乱。
“万宁。”
他下意识地将敞开的衣衫掩上,漫步到我面前。
“怎么这么晚你还在外面?”
“我听到警车鸣笛声,便出来看看。”
“既然你也在了,便和我回警局做个笔录吧,然后手机可以拿回去了。”
我听说可以拿回手机了,便欢欢喜喜地上了田青蓝的车。录完口供,签了字,田青蓝便把手机还给了我。天色已晚,田青蓝将我送到公寓楼下。
“万宁,好好照顾自己啊!”
他挥了挥手,便离去了。
好好照顾自己?
这世间,最难的不是上天,不是入地,而是好好照顾自己。
我站在电梯前,颓丧万分。
电梯打开,黑洞洞,如巨兽之口。
我靠在墙上,电梯门又关上了。
我转身,爬上步梯,一步,一步,蜗牛一样往上爬。
此时,往下的电梯载着同样颓丧的陈烟快速往下行而来。
我翻包找钥匙,找了许久,一无所得。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把钥匙扔去哪了。
挨着门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有家不能回,有泪无处垂。
天光渐淡,我抱着双膝,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