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婉儿你还没吃早饭吧!阿姨做了生滚粥,怕是凉了,我给你热热去。”
“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不必麻烦。我都没打招呼便跑来了,陈烟哥哥,我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楼上还有空房,你先吃早餐,我给你收拾去。”秦妈端了一碗红糖米酒鸡蛋出来,又返回厨房去热粥。
陈烟将那田婉儿的行李抬上了楼。
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自己站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
我爬上楼去,帮他搭了把手。
“宁宁,我不知道她会来。”陈烟尴尬地看着我。
“没事儿,这是你的家,我不插手你的家事。那咱们今天还去许诺家吗?”
“去啊,既然她来了,就让她陪秦妈过节吧!” 陈烟将行李箱推进了一间空房,就在陈烟房间对面。
“回头让秦妈去收拾。”陈烟拉着我进了他的房间,随手把门关上了。转身抱住我,“红糖米酒鸡蛋,好吃吗?”
“好吃。”我抱着他,靠在他怀里。一眼望见床头小几上他早上未画完的菩萨像。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喝酒。听到没有?”他松开手,看着我的头发散落下来。“拿梳子来,我给你绑辫子。”
在我上初中之前,我从未留过长发。没有妈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打理自己,头发剪短就不必扎它不必绑了。看着别的女孩子穿裙子留长辫子,心里别提有多羡慕。
陈烟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梳理着我的长发,发丝柔软。他竟然真的扎了一只辫子,然后将辫子盘在头顶,束好。从小柜里翻出一只透着流畅花纹的木簪。
“哪里买的?好丑。”我看着那弯弯的发簪,一头圆润好似一片叶子,忍不住吐槽。
“没眼光,哪里丑了?”他把那发簪插在我高耸的发髻中。“这是1500年前的菩提树枝打磨的簪子,请得道高僧加持过的。”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头上的木簪。“世间只此一支,由本大师亲手打造。好物配美人,越看越好看。”
我伸手摸了摸那木簪,傻傻地笑着,“1500年前的菩提树,你别告诉我,是光孝寺六祖堂前的那棵菩提树?”
“对,你还是识货的。好好戴着,不许取下来,它会保佑你的。”他一本正经地道。
我不敢相信似地望着他,“你竟然信这些?”
“为什么不信?佛轻易不庇护世人,但祂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无灾无难。”他轻轻捏了捏我光润的耳垂,“答应我,你要好好的,轻易不要伤害自己。你的命,是我的。”
我手上起着鸡皮疙瘩。
不,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陈烟哥哥。”田婉儿推门而入。
陈烟松开手。
“婉儿,你的行李放在对面房间了,你之前住的那间客房。回头我叫秦妈给你收拾一下。”他转身拿起那张画,“你自便吧,有什么需要的,告诉秦妈就好了,你跟她也那么熟了。”他拉起我的手从她身边走过。
“你去哪?”田婉儿伤心欲绝。
“抱歉,不得空陪你了,我还有工作要做。”他头也不回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挽着我下了楼。
“陈烟。”我被他推着走,回首望着那站在门边一脸怒意的田婉儿,“这样不太好吧!都放假了,人家大老远的来。”
“今天我要把初稿画出来,我也不能陪你了,书房电脑可以给你用。时间还早,下午我们再去许诺那里。”他打开书房的门,那缕淡淡的幽香还在,菩萨静静地站在那角落里低眉垂首,望着我,满目慈悲。
天光淡淡,窗帘飘忽。
他架起画板,坐在沙发上,开始工作。那枝摇曳的白藤在他明媚的脸上投下一缕幽幽的光芒。菩萨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
我坐在电脑前,偷偷地看他。
唉,那么帅气,那么温柔又霸道的男人,谁不爱呢?
我打开音乐,放出那首《一生所爱》。从书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歪在椅子里看着,椅背冷而硬,磕得我后背生疼。我抱着书走到那张美人榻前,将抱枕铺好,以最舒服的姿势,歪在榻上,翻看着那本厚厚的小说,美国作家杰弗里·尤金尼德斯获得2003年普利策文学奖的作品《中性》。
陈烟坐在我身边,扭头看我,轻笑着。
“你快告诉我,你到底在画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扶了扶头上的簪子,生怕被刮坏了。
“我要做个雕塑。”他手下不停。
“就是那菩萨?那不是有了吗?”我努嘴指了指那角落里低眉顺目的菩萨。昨日我们在菩萨面前……作孽啊,菩萨宽恕则个!我忙对着那莹白的菩萨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是又不是。”他还给我打哑谜。
我不再搭理他,静默地看着书。果然,书本是最好的助眠,我睡醒了,他的大作也画完了。
“醒了?我画完了初稿,你帮我取一个名字?!”他把那张画纸递了过来。
菩萨低眉,看着那蜷在菩萨莲座下枕着手臂沉睡的女孩儿,她头上簪着簪子,眉眼清秀,嘴角微扬,好似正做着一个美梦。
我拿过他手里的铅笔,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慈悲。
他看了一眼,将画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指。
“宁宁,最近我可能都没有时间陪你了,这件作品耗时耗力。”
“我没事儿,你忙你的,不必管我。我忙起来,也没时间管你。忙归忙,但,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我絮絮地道,拿起那本小说,继续看。瞥了他一眼,“你不去看看田婉儿?”
“我叫齐楠带她出去逛逛了。”他把我往里面挤了挤,躺下了,沉沉叹了口气,“你还睡吗?”他搂着我的头,将我的脸埋在他胸前,手里摸着那支菩提发簪。
“我不睡了。”我爬起来。从他身上跨过,如跨过山海。我终于走到他的面前,可我心里……却如虚悬着的一片叶子,它飘飘荡荡,找不到皈依。
他侧卧在那张美人榻上,淡淡的天光落在他帅气的眉宇上。那枝摇曳的青藤,开出璀璨的白花,在他脸上摇落出一片朦胧的光晕。我光着脚站在榻前,望着他呼吸匀称地睡了过去。
我换了班德瑞的音乐,打开电脑文档,开始写那篇《青萝湾的雪》。
青萝湾,终是我跨不过去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