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丽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冉元空了,估算一下,距离上次的探视已过去了五多个月,那时候她和谷波还有秦莲一起。
梁律师办理完手续,梓丽做完一系列的安检之后就跟随警官走进了探监室。
此时,冉元空还未出现,她就坐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
几分钟后,民警带着冉元空走进了探监室。
梓丽看着他凌乱的头发、瘦骨嶙峋的身躯、面无表情的神态,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她感觉到了心跳突然加速,自语:“这是元空吗?”
待冉元空坐下后,她拿起了对讲电话。
“空哥,还好吗?”梓丽的胸口发闷,她强忍着,故作镇定,发出往日般的声音。
冉元空手握着对讲机,低拉着头,不敢正眼看她。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了两个句,“还好”,但语气低沉无力。
梓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鼓励,她想鼓励他振作起来,可是他没有抬头,他看不到她那期待的眼神。
“秦姐很想念你,正在努力帮助你。”梓丽说,“我们都在她身边,你放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冉元空听到梓丽念起母亲的名字,他下意识地用手拭擦了一下眼眶。
梓丽看着他的这个举动,心里酸溜溜的。
不过,他并没有滴泪。
梓丽看着他消沉的面孔中带有一些成熟的迹象,她接着说:“空哥,我们都相信你!法律从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冉元空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梓丽,但是他并没有说话。
梓丽接着鼓励道:“正义迟早都会到来。”
冉元空又低下了头。
梓丽觉得他可能已经对现状产生了质疑和绝望,补充说了一句:“空哥,要振作起来!”
冉元空不语。
梓丽突然觉得这个话题似乎说严重了点,她责怪自己无脑把气氛搞僵。
于是,她努力地去思考转换话题,却总是被这惯性思维带入悲伤的意境,熔断了思路。
沉默了两分钟,她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
为了营造欢乐,她努力提起精神,颇具兴奋地说:“空哥,你知道吗?秦姐养了一条小狗耶,好可爱哦。”
她悦耳的声音和附带调皮的表情果然把他给唤醒了,他再次抬起头,停顿了几秒钟,问道:“是什么狗?”
这个问题却难倒了梓丽,不过想着话题奏效了,那得继续谈下去。
于是,她抬起头眼珠子往天花板上溜了一圈,最后回到元空的视线里,嘟着小嘴巴故作思考了一会,回答道:“叫什么了,好像是.....柯基.....。”
“威尔士柯基犬,对吧?”冉元空打断了她的思考。
“对对对......”梓丽露出兴奋的表情,“你也知道呀?”
冉元空问:“妈妈什么时候抱养柯基犬的?”
梓丽说:“两个月前吧,好像是8月份。”
冉元空说:“柯基犬比较好动,不能老是把它关在家里。”
梓丽说:“嗯,秦姐一有空就常带它到花园里逛呢,它最喜欢花园了,秦姐不在家的时候,它老是缠着李阿姨,李阿姨去给花浇水时,它追逐着蝴蝶儿到处跑。”
冉元空说:“平时要多给它洗澡,修爪子,别让它伤到妈妈。”
梓丽听到他的这句话,鼻子突然一阵酸,但是她努力克制住情绪,保持着微笑,说:“我一周两次带它去宠物店做护理,它可听话了,逢人都微笑,我觉得它的笑容太美妙了。”
冉元空说:“柯基犬是一种乐观、开朗的宠物,很多人都喜欢它。”
停顿了几秒钟,冉元空接着说:“我记得小时候,爸爸带我回老家,姑姑家里也养有一只,后面丢失了。”
梓丽说:“真可惜。”
冉元空说:“后面姑姑又养了一只,可是又弄丢了。”
梓丽说:“是不是给人抱走了呀?”
冉元空说:“不知道。”
梓丽想不到自己的这个话题能够引起了他的共鸣,她在心底里偷偷地乐了乐,自己佩服自己编故事的能力。
但是表面上,她还得在欢乐中融进一些忧虑和遗憾的表情元素。
接下来,他们谈了一些生活趣事,气氛平缓,没有波澜情绪。
不过,只有在柯基犬的话题时,冉元空才多说几个字,其他话题不知道是不是他没兴趣,还是不想说话,总是一问一答。
梓丽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他像个机器人般,他用得最多的字无非就是“哦”和“嗯”了。
聊着聊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梓丽看了看手表,距离探视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这十分钟,他们心照不宣地一起在沉默中度过。
探视时间即将结束时,突然冉元空向民警要了一张纸和笔。
梓丽透过玻璃窗,看着他在纸上书写,但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她看不清他正在写什么。
一分钟后,冉元空把纸张递给民警。
民警看了一眼后就传递给梓丽,随后带着冉元空离开了探监室。
梓丽接过纸张,看着上面写的几个字,鼻子里又是一阵酸,但是这次的酸和之前的不一样,这一次还带着丝丝疼痛感扑进心胸。
白纸黑字:“对不起,我爱你。”
这六个字好像一块石头般,梓丽手握在手心上都感到很沉重,差点儿被压垮。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在民警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折叠好放入口袋,心想着:他长大了。
走出看守所,此时梁律师已经提前离开,谷波远远看到她走出来,就加速度把车开到她的身边。
谷波想揭开心中的疑问:“他说了什么?”
梓丽回答:“没什么,都聊些家常。”
谷波问:“他没有透露什么吗?”
梓丽反问:“那种环境还能说什么呀?”
原本谷波以为冉元空会有什么秘密要梓丽传达,想不到竟是话家常,他爆了一句粗口:“丢......,搞得那么神秘。”
梓丽说:“我们回去吧。”
汽车行驶在平滑的公路上,梓丽的心里百折千回。
即将回到家里时,她接听了秦莲的电话。
秦莲问:“小丽,元空情况怎么样?”
梓丽说:“我正想过去找您,空哥他现在很好,刚刚和他说话,他很开心呢。”
秦莲问:“他有什么事情吗?”
谷波听到秦莲的这个问题,突然提起了精神,他也想再听听梓丽的答案。
梓丽说:“他惦记着您,叫您不要担心他,他在里面很好,他还说室友是同龄人,他们关系很好呢。”
秦莲听完梓丽的陈述,心里也放心了。
此时,她正在办公室里。
挂断电话之后,她打开了抽屉,看了一眼儿子的照片。
这张照片梓丽给她的,那是冉元空念高中毕业时的一张个人照,当时他站在一座高山石头上,伸开双臂指向天空,抬头瞭望远方,一副英姿飒爽的傲人模样。
原本这张相片是放在家里的镜框里的,她单独抽出来放在办公室抽屉里,每当想起儿子时,就会拿出来看一眼,有时候她会盯着相片很久很久,仿佛能看到儿子活跃在相片里。
“还去秦姐家吗?”谷波问。
“不去啦,有点累。”梓丽说。